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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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第1页）

我对子卿吼：&ldo;可耻！……&rdo;

我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他拖出门。

而子卿在门外仍高叫：&ldo;这就是我‐‐一个拥有二百万的穷光蛋的宣言！一包金币多么美！钱柜多么美！如果谁的钱丧失光了，谁将嚎啕大哭！像父母失去了宠爱的独生子一样！&rdo;

我招手截住一辆出租车，将他送回了家里。

子卿母亲守在床边，低俯着花白了头发的头，端详着并抚摩着儿子的脸。那一时刻，老人家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都放射着无比慈爱的光彩。

我感到内疚极了。

我说：&ldo;大娘，真对不起，我劝他别喝那么多，可他……&rdo;

老人家回头问我：&ldo;喝的啤酒，还是白酒？&rdo;

我说：&ldo;啤酒……&rdo;

老人家说：&ldo;要喝的是白酒就好了！&rdo;

我一怔。

老人家又说：&ldo;啤酒，他睡一觉就醒过酒劲儿了。要是白酒，他兴许能醉上三天！我巴望他哪一次醉上三天。那样，我就能守着他三天，看着他三天了……&rdo;

老人家几乎掉光了牙的嘴一瘪缩，老眼中扑簌簌落下泪来，无声地双手掩面哭了……

那一时刻，我更加明白，对于一个普普通通的苍老人生命的女人，对于一位含辛茹苦了一辈子的母亲，她最最需要的不是金钱，而是一个她看得见抚摩得着的儿子！尤其是，当她的儿子实实在在地拥有了那么多钱以后，她是多么希望自己也能实实在在地拥有自己的儿子呵！……

可是子卿的母亲却并不拥有子卿……

我在内心里怆然地诅咒着：生活、生活！我操你妈的生活！你把我那么好的一个子卿改变成这样！你把一个可敬爱的老母亲唯一的一个孝子改变成这样！你这本身就已变得像最不要脸的娼妓一样的生活！我恨你……

我忍不住想陪着老人家一起哭……

我怕我会那样……

我一转身冲出了子卿的家……

接连下了几天雨。

我终日将自己囚禁在宾馆里，一个字一个字地填写每页五百字的大稿纸。从早至晚伏案十余小时，每天也不过仅能达到两千余字的创作进度。子卿他像一个幽灵纠缠住了我。尽管那几天里我再也没去找过他，他也再没来找过我。甚至连电话都没打来过一次。然而当我写作时，却总觉得他就坐在我身旁或背后，脸上带着嘲讽的表情注视着我似的。有时我想象贫乏，思维迟钝，竟至于神经质地猛转过身大吼：&ldo;你走，不要干扰我！……&rdo;

吼过之后，连自己也感到自己完全是在发神经，更加心烦意乱，写不下去了。

离出版社限定的最后交稿期日日迫近，我变得焦躁极了。原以为回到我的母亲城，于悠悠往事中寻觅旧情种种，可能会大大激发创作灵感，不料却是&ldo;劳思复劳望，相见不相知&rdo;。依稀的往事，都变作了都市靡华的风景！

我决定离开哈尔滨，赶快到黑河去。我在兵团当过一年多的小学代课老师，教过的一个学生如今&ldo;出息&rdo;了，当上了黑河市一家新落成的宾馆的&ldo;前台经理&rdo;。他给我来信说黑河今非昔比了，热闹多了。如果我去，能为我于热闹中安排一处靠黑龙江边的幽幽静静的下榻地点。我想所谓&ldo;前台经理&rdo;，大概就是&ldo;领班头儿&rdo;的意思。&ldo;领班头儿&rdo;安排个把人的住处不会成问题，他的话也肯定不至于是夸口。决定一下，便于当日订了票。

下午三点多钟，我正躺在床上看书，有人敲门。开了门，见是一陌生的小伙子。他很礼貌地问过我姓名，将一封信交给了我，说是&ldo;华哥&rdo;让他送来的。交了信，连我房间的门也没进，说自己还有急事要办，转身就走了……

信是封着的。我放下书，手中拿着信，想看又不太想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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