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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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第1页）

段正淳叹了口气，说道：&ldo;你是为了当年雁门关外之事，我误听奸人之言，受人播弄，伤了令堂的性命，累得令尊自尽身亡，实是大错。&rdo;

萧峰森然道：&ldo;你何以又去害我义父乔三槐夫妇，害死我恩师玄苦大师?&rdo;

段正淳缓缓摇头，凄然道：&ldo;我只盼能遮掩此事，岂知越陷越深，终至难以自拔。&rdo;

萧峰道：&ldo;嘿，你倒是条爽直汉子，你自己了断，还是须得由我动手。&rdo;

段正淳道：&ldo;若非乔帮主出手相救，段某今日午间便已命丧小镜湖畔，多活半日，全出阁下之赐。乔帮主要取在下性命，尽管出手便是。&rdo;

这时轰隆隆一声雷响，黄豆大的雨点忽喇喇的洒将下来。

萧峰听他说得豪迈，不禁心中一动，他素喜结交英雄好汉，自从一见段正淳，见他英姿飒爽，便生惺惺相惜之意，倘若是寻常过节，便算是对他本人的重大侮辱，也早一笑了之，相偕去喝上几十碗烈酒。但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岂能就此放过?他举起一掌，说道：&ldo;为人子弟，父母师长的大仇不能不报。你杀我父亲、母亲、义父、义母、受业恩师，一共五人，我便击你五掌。你受我五掌之后，是死是活，前仇一笔勾销。&rdo;

段正淳苦笑道：&ldo;一条命只换一掌，段某遭报未免太轻，深感盛情。&rdo;

萧峰心道：&ldo;莫道你大理段氏武功卓绝，只怕萧峰这掌力你一掌也经受不起。&rdo;说道：&ldo;如此看掌。&rdo;左手一圈，右掌呼的一声击了出去。

电光一闪，半空中又是轰隆隆一个霹雳打了下来，雷助掌势，萧峰这一掌击出，真具天地风雷之威，砰的一声，正击在段正淳胸口。但见他立足不定，直摔了出去，折的一声撞在青石桥栏杆上，软软的垂着，一动也不动了。

萧峰一怔：&ldo;怎地他不单掌相迎?又如此不济?&rdo;纵身上前，抓住他后领提了起来，心中一惊，耳中轰隆隆雷声不绝，大雨泼在他脸上身上，竟无半点知觉，只想：&ldo;怎地他变得这么轻了?&rdo;

这天午间他出手相救段正淳时，提着他身子为时颇久。武功高强之人，手中重量便有一斤半斤之差，也能立时察觉，但这时萧峰只觉段正淳的身子斗然间轻了数十斤，心中蓦地生出一阵莫名的害怕，全身出了一阵冷汗。

便在此时，闪电又是一亮。萧峰伸手到段正淳脸上一折，着手是一堆软泥，一揉之下，应手而落，电光闪闪之中，他看得清楚，失声叫道：&ldo;阿朱，阿朱，原来是你!&rdo;

只觉自己四肢百骸再无半点力气，不由自主跪了下来，抱着阿朱的双腿。他知适才这一掌使足了全力，武林中一等一英雄好汉若不出掌相迎，也必禁受不起，何况是这个娇怯怯的小阿朱?这一掌当然打得她肋骨尽断，五脏震碎，便是薛神医即行施救，那也必难以抢回她的性命了。

阿朱斜倚在桥栏杆上，身子慢慢滑了下来，跌在萧峰身上，低声说道：&ldo;大哥，我……我……好生对你不起，你恼我吗?&rdo;

萧峰大声道：&ldo;我不恼你，我恼我自己，恨我自己。&rdo;说着举起手来，猛击自己脑袋。

阿朱的左手动了一动，想阻止他不要自击，但提不起手臂，说道：&ldo;大哥，你答允我，永远永远，不可损伤自己。&rdo;

萧峰大叫：&ldo;你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rdo;

阿朱低声道：&ldo;大哥，你解开我衣服，看一看我的左肩。&rdo;萧峰和她关山万里，同行同宿，始终以礼自持，这时听她叫自己解她衣衫，倒是一怔。阿朱道：&ldo;我早就是你的人了，我……我……全身都是你的。你看一看……看一看我左肩，就明白了。&rdo;

萧峰眼中含泪，听她说话时神智不乱，心中存了万一的指望，当即左掌抵住她背心，急运真气，源源输入她体内，盼能挽救大错，右手慢慢解开她衣衫，露出她的左肩。

天上长长的一道闪电掠过，萧峰眼前一亮，只见她肩头肤光胜雪，却刺着一殷红如血的红字：&ldo;段&rdo;。

萧峰又是惊奇，又是伤心，不敢多看，忙将她衣衫拉好，遮住了肩头，将她轻轻搂在怀里，问道：&ldo;你肩头上有个&lso;段&rso;字，那是什么意思?&rdo;

阿朱道：&ldo;我爹爹、妈妈将我送给旁人之时，在我肩上刺的，以便留待……留待他日相认。&rdo;萧峰颤声道：&ldo;这&lso;段&rso;字，这&lso;段&rso;字……&rdo;阿朱道：&ldo;今天日间，他们在那阿紫姑娘的肩头发现了一个记认，就知道是他们的女儿。你……你……看到那记认吗?&rdo;萧峰道：&ldo;没有，我不便看。&rdo;阿朱道：&ldo;她……她肩上刺着的，也是一个红色的&lso;段&rso;字，跟我的一模一样。&rdo;

萧峰登时大悟，颤声道：&ldo;你……你也是他们的女儿?&rdo;

阿朱道：&ldo;本来我不知道，看到阿紫肩头刺的字才知。她还有一个金锁片，跟我那个金锁片，也是一样的，上面也铸着十二个字。她的字是：&lso;湖边竹，盈盈绿，报来安，多喜乐。&rso;我锁片上的字是&lso;天上星，亮晶晶，永灿烂，长安宁。&rso;我……我从前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道是好口采，却原来嵌着我妈妈的名字。我妈妈便是那女子阮……阮星竹。这对锁片，是我爹爹送给我妈妈的，她生了我姊妹俩，给我们一个人一个，带在颈里。&rdo;

萧峰道：&ldo;我明白啦，我马上得设法给你治伤，这些事，慢慢再说不迟。&rdo;

阿朱道：&ldo;不!不!我要跟你说个清楚，再迟得一会，就来不及了。大哥，你得听我说完。&rdo;萧峰不忍违逆她意思，只得道：&ldo;好，我听你说完，可是你别太费神。&rdo;阿朱微微一笑，道：&ldo;大哥，你真好，什么事情都就着我，这么宠我，如何得了?&rdo;萧峰道：&ldo;以后我更要宠你一百倍，一千倍。&rdo;

阿朱微笑道：&ldo;够了，够了，我不喜欢你待我太好。我无法无天起来，那就没人管了。大哥，我……我躲在竹屋后面，偷听爹爹、妈妈和阿紫妹妹说话。原来我爹爹另外有妻子的，他和妈妈不是正式夫妻，先是生下了我，第二年又生了我妹妹。后来我爹爹要回大理，我妈妈不放他走，两人大吵了一场，我妈妈还打了他，爹爹可没还手。后来……后来……没有法子，只好分手。我外公家教很严，要是知道了这件事，定会杀了我妈妈的。我妈妈不敢把我姊妹带回家去。只好分送了给人家，但盼日后能够相认，在我姊妹肩头都刺了个&lso;段&rso;字。收养我的人只知道我妈妈姓阮，其实，其实，我是姓段……&rdo;

萧峰心中现增怜惜，低声道：&ldo;苦命的孩子。&rdo;

阿朱道：&ldo;妈妈将我送给人家的时候，我还只一岁多一点，我当然不认得爹爹，连见了妈的面也不认得。大哥，你也是这样。那天晚上在杏子林里，我听人家说你的身世，我心里很难过，因为咱们俩都是一样的苦命孩子。&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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