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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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第1页）

华筝又道：&ldo;这几天我真是高兴啦。想到那时候我听说你死了，真恨不得自己也死了方好。多亏拖雷哥哥从我手里夺去了刀子，不然这会儿我怎么还能嫁给你呢?郭靖哥哥，我若是不能做你妻子，我宁可不活着。&rdo;郭靖心想：&ldo;蓉儿不会跟我说这些话，不过两人对我都是很好很好的。&rdo;想到黄蓉，不禁长长叹了口气。

华筝奇道：&ldo;咦，你为什么叹气?&rdo;郭靖迟疑道：&ldo;没什么。&rdo;华筝道：&ldo;嗯，我大哥二哥不喜欢你，三哥四哥却同你好。我在爹爹面前，就老说大哥二哥不好，说三哥四哥好，你不用愁。&rdo;郭靖道：&ldo;为什么?&rdo;华筝很是得意，道：&ldo;我听妈妈说，爹爹年纪老了，这些时在想立汗太子，你猜会立谁?&rdo;郭靖道：&ldo;自然是你大哥朮赤了。他年纪最长，功劳又最大。&rdo;华筝摇头道：&ldo;我猜不会立大哥，多半是三哥，再不然就是四哥。&rdo;

郭靖知道成吉思汗的长子朮赤精明能干，二子察合台勇悍善战，两人互不相下，素来争竞极烈。三子窝阔台却好饮爱猎，性情宽厚，他知将来父王死后，继承大汗位子的不是大哥就是二哥，而父王在四个儿子之中，最宠爱的却是幼弟拖雷，这大汗之位决计落不到自己身上，因此一向与人无争，三个兄弟都跟他好。郭靖听了华筝这话，难以相信，道：&ldo;难道凭你几句话，大汗就换立了汗太子?&rdo;华筝道：&ldo;我也不知道啊，我只是瞎猜。不过就算大哥还是二哥将来做大汗，你也不用担心。他们若是难为你，我跟他们动刀子拼命。&rdo;

华筝自幼得成吉思汗宠爱，四个哥哥向来都让她三分。郭靖知她说得出做得到，微微一笑，道：&ldo;那也不必。&rdo;华筝道：&ldo;是啊，哥哥们若是待咱们不好，咱俩就一起回南去。&rdo;郭靖冲口说出：&ldo;我正要跟你说，我要回南去。&rdo;

华筝一呆，道：&ldo;就只怕爹爹妈妈舍不得我。&rdo;郭靖道：&ldo;是我一个人……&rdo;华筝道：&ldo;嗯，我永远听你的话。你说回江南，我总是跟你走。爹妈要是不许，咱们偷偷的走。&rdo;郭靖再也忍耐不住，跳起身来，叫道：&ldo;是我和妈妈两个人回南边去。&rdo;

此言一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四目交视，突然都似泥塑木雕一般，华筝满脸迷惘，一时不明白他的意思。

郭靖道：&ldo;妹子，我对不起你!我不能跟你成亲。&rdo;华筝急道：&ldo;我做错了什么事吗?你怪我没为你自杀，是不是?&rdo;郭靖叫道：&ldo;不，不，不是你不好。我不知道是谁错了，想来想去，定然是我错了。&rdo;当下将黄蓉与他之间的根由一事不隐的说了。待说到黄蓉被欧阳锋擒去、自己寻她大半年不见诸般经过，华筝听他说得动情，也不禁掉下泪来。

郭靖道：&ldo;妹子，你忘了我罢，我非去找她不可。&rdo;华筝道：&ldo;你找到她之后，还来瞧我不瞧?&rdo;郭靖道：&ldo;若是她平安无恙，我定然北归。若是你不嫌弃我，仍然要我，我就跟你成亲，决无反悔。&rdo;华筝缓缓的道：&ldo;你不用这么说，你知道我是永远想嫁给你的。你去找她罢，找十年，找二十年，只要我活着，我总是在这草原上等你。&rdo;郭靖心情激动，说道：&ldo;是的，找十年，找二十年，我总是要去找她。找十年，找二十年，我总时时刻刻记得你在这草原上等我。&rdo;

华筝跃起身来，投入他的怀里，放声大哭。郭靖轻轻抱着她，眼圈儿也自红了。

两人相偎相倚，更不说话，均知事已如此，若再多言，徒惹伤心。

‐‐选自《射雕英雄传》第三十六回《大军西征》

谁是英雄?

成吉思汗意兴索然，回入金帐。黄昏时分，他命郭靖单独陪同，在草原上闲逛。两人纵马而行，驰出十余里，猛听得头顶雕唳数声，抬起头来，只见那对白雕在半空中盘旋翱翔。成吉思汗取下铁胎画弓，扣上长箭，对着雌雕射去。郭靖惊叫：&ldo;大汗，别射!&rdo;成吉思汗虽然衰迈，出手仍是极快，听到郭靖叫声，长箭早已射出。

郭靖暗暗叫苦，他素知成吉思汗膂力过人，箭无虚发，这一箭上去，爱雕必致毙命，岂知那雌雕侧过身子，左翼一扫，竟将长箭扑落。雄雕大怒，一声长唳，向成吉思汗头顶扑击下来。郭靖喝道：&ldo;畜生，作死么?&rdo;扬鞭向雄雕打去。雄雕见主人出手，回翼凌空，急鸣数声，与雌雕双双飞远。

成吉思汗神色黯然，将弓箭抛在地下，说道：&ldo;数十年来，今日第一次射雕不中，想来确是死期到了。&rdo;郭靖待要劝慰，却不知说什么好。成吉思汗突然双腿一夹，纵马向北急驰。郭靖怕他有失，催马赶上，小红马行走如风，一瞬眼间已追在前头。

成吉思汗勒马四顾，忽道：&ldo;靖儿，我所建大国，历代莫可与比。自国土中心达于诸方极边之地，东南西北皆有一年行程。你说古今英雄，有谁及得上我?&rdo;郭靖沉吟片刻，说道：&ldo;大汗武功之盛，古来无人能及。只是大汗一人威风赫赫，天下却不知积了多少白骨，流了多少孤儿寡妇之泪。&rdo;成吉思汗双眉竖起，举起马鞭就要往郭靖头顶劈将下去，但见他凛然不惧的望着自己，马鞭扬在半空却不落下，喝道：&ldo;你说什么?&rdo;

郭靖心想：&ldo;自今而后，与大汗未必有再见之日，纵然惹他恼怒，心中言语终须说个明白。&rdo;当下昂然说道：&ldo;大汗，你养我教我，逼死我母，这些私人恩怨，此刻也不必说了。我只想问你一句：人死之后，葬在地下，占得多少土地?&rdo;成吉思汗一怔，马鞭打个圈儿，道：&ldo;那也不过这般大小。&rdo;郭靖道：&ldo;是啊，那你杀这么多人，流这么多血，占了这么多国土，到头来又有何用?&rdo;成吉思汗默然不语。

郭靖又道：&ldo;自来英雄而为当世钦仰、后人追慕，必是为民造福、爱护百姓之人。以我之见，杀得人多却未必算是英雄。&rdo;成吉思汗道：&ldo;难道我一生就没做过什么好事?&rdo;郭靖道：&ldo;好事自然是有，而且也很大，只是你南征西伐，积尸如山，那功罪是非，可就难说得很了。&rdo;他生性戆直，心中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成吉思汗一生自负，此际被他这么一顿数说，竟然难以辩驳，回首前尘，勒马回顾，不禁茫然若失，过了半晌，哇的一声，一大口鲜血喷在地下。

郭靖吓了一跳，才知自己把话说重了，忙伸手扶住，说道：&ldo;大汗，你回去歇歇。我言语多有冒犯，请你恕罪。&rdo;

成吉思汗淡淡一笑，一张脸全成蜡黄，叹道：&ldo;我左右之人，没一个如你这般大胆，敢跟我说几句真心话。&rdo;随即眉毛一扬，脸现傲色，朗声道：&ldo;我一生纵横天下，灭国无数，依你说竟算不得英雄?嘿，真是孩子话!&rdo;在马臀上猛抽一鞭，急驰而回。

当晚成吉思汗崩于金帐之中，临死之际，口里喃喃念着：&ldo;英雄，英雄……&rdo;想是心中一直琢磨着郭靖的那番言语。

郭靖与黄蓉向大汗遗体行过礼后，辞别拖雷，即日南归。两人一路上但见骷髅白骨散处长草之间，不禁感慨不已，心想两人鸳盟虽谐，可称无憾，但世人苦难方深，不知何日方得太平。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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