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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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第1页）

第43章、奶奶

因为一场春雪加上强降温，常川县医院一下子人满为患，夏奶奶所在的病房里三个床位都躺满了人。午饭时间过后，夏仪拿着餐具提着水壶去洗碗打水去了，夏奶奶瞄着她的背影，默默坐在床上喝水。

夏奶奶人醒过来之后都没有和夏仪说过几句话，她心里的气早消得差不多了，就等夏仪先开口赔不是。偏偏夏仪这不会哄人的姑娘愣是没先开口说软话，搞得夏奶奶下不来台。

隔壁床的满头白发的老人躺在床上，手背上打着吊针，也扬着头目送着夏仪离开。

几乎是夏仪前脚刚走，她就立刻转头对夏奶奶感叹道：&ldo;哎呦呦，你这孙女还没成年吧?真是贴心，忙前忙后地照顾你，做事利落一句抱怨都没有，你好福气哦。&rdo;

夏奶奶听了隔壁床这番夸奖，骄傲又克制地说：&ldo;我孙女确实很懂事，特别有责任心，从来不懒的。&rdo;

&ldo;我一开始就觉得你孙女眼熟，刚刚看了半天才发现，她就是平时在医院弹钢琴的那个小姑娘吧?&rdo;

夏奶奶愣了愣：&ldo;弹琴?&rdo;

隔壁床老奶奶拍拍床铺：&ldo;是啊肯定没错的，连气质都一模一样的，小姑娘经常穿校服，你孙女常川一中的吧?&rdo;

&ldo;……是啊。&rdo;

&ldo;哎呦真是，老姐妹你真是好福气，孙女这么优秀!我每周都送我孙子去学钢琴，哎呦小孩子没耐心，哭着闹着不肯去，平时在家也不肯练琴，非得他妈打他才听话，愁死我们了。哪像你孙女，自己还主动跑到医院练琴，这才是真心喜欢。他什么时候能弹到像你孙女这么厉害，我真是谢天谢地喽!&rdo;

这老奶奶说起自己的孙子，一脸恨铁不成钢，把夏仪大夸特夸一通。顿了顿，老奶奶问道：&ldo;你孙女学了多少年钢琴啊?&rdo;

夏奶奶掰着指头算了算：&ldo;有八年吧。&rdo;

&ldo;哎呀八年就能弹成现在这样，比钢琴老师弹得还好听嘞，真厉害哦!你孙女一定吃了不少苦吧!&rdo;

夏奶奶怔了怔，她看着自己枯木似的手比出的&ldo;八&rdo;字，心里突然不是滋味儿起来。

她在心里暗自斟酌了一下，向隔壁床健谈的老人咨询道：&ldo;你说这学艺术搞音乐的人，是不是以后出息越大，越陷进去出不来?那什么为了艺术献身，怪里怪气的，会不会变得特别自我，不把别人当人看?而且做音乐，将来能有什么出息呢?&rdo;

老人啧啧两声，指了指最靠门的那一床，小声说：&ldo;那床那个小张，生病这么久了儿子都不管的，全靠她老公照顾，她老公身体也不好。她儿子是搞工程的，不照样特别自私自利?要我看那自私自利的人干什么都一样，像你孙女那样的，以后不管干什么都不会变成小张儿子那种人。&rdo;

夏奶奶顺着老人的话想了想，说：&ldo;也是，夏仪这孩子从小就有主意，是正派人。&rdo;

&ldo;是吧，至于你孙女以后干嘛，说句不好听的，咱这岁数的人还有几天好活?你这次要没赶趟，两腿一蹬你还管得了她?孩子嘛，人品要正，自食其力就行啦，别的咱这做老人的强求不来。&rdo;老人说话大大咧咧，活得十分明白。

夏奶奶听着，默默地不说话了。

等夏仪拿着洗干净的餐具，提着水壶回来的时候，夏奶奶破天荒地先开了口，她对夏仪说：&ldo;你把东西放下，我有话跟你说。&rdo;

夏奶奶的语气还有点僵硬，但是表情已经没那么严肃了。

夏仪乖乖地把东西放下来，坐到夏奶奶床边的凳子上。就这么几天的功夫，夏仪瘦了一圈，春节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膘一下子又消失不见。

这么瞧着，夏奶奶更不忍心了。

&ldo;夏夏，你小时候我问你喜不喜欢音乐，我记得你说你不喜欢。那你现在是怎么回事?你又喜欢了?&rdo;夏奶奶问道。

夏仪微微睁大眼睛，然后目光慢慢沉下去。她把双手放在膝盖上，以一个郑重的姿势沉默着，似乎在非常认真地组织自己的语言。

&ldo;我小时候学音乐……是因为妈妈希望我学，因为我学得好了她就会开心。其实我好像……并没有觉得音乐很有趣。&rdo;

那时很多人夸她是天才，惊叹于她的年纪和她的演奏，但是那些称赞和奖杯对于她的意义，只是能让妈妈笑起来而已。

很多年之后她回想起来，觉得或许这就是她爱妈妈的方式，只是当时她不明白、没有说出口，而妈妈也没有感觉到。

&ldo;但是等爸爸妈妈离开之后，感觉变了。这几年发生好事的时候，发生坏事的时候，开心或不开心的时候，我的脑海里总有很多旋律。我把它们写下来，所有情绪也就跟着平息。我觉得，我很需要它们。&rdo;

如果没有那些旋律替她起伏、吵闹或悲鸣，她也许很很难坚持到今天。

&ldo;然后最近有人说，他很喜欢我的音乐，希望我的音乐被更多人听见。&rdo;

夏仪低下眼眸，她的双手十指交叠，紧紧地握在一起。

&ldo;我慢慢发现，我会因为能够演奏和创作音乐，而感受到幸福。我听说喜欢是欲望和快乐，那我真的很喜欢音乐。&rdo;

夏奶奶愣愣地看着面前眼神认真坚定的女孩。这么多年里，她还是第一次听到夏仪说&ldo;幸福&rdo;这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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