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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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野狗（第1页）

没走两天，长胜他们就见到了传说中的吃人肉。

就在路旁，光天化日之下，一堆火，一群瘦骨嶙峋的人围着，大伙儿一眼瞥见架在火上烤的是几条人的胳膊，腿，刚砍下来，惨白惨白的，旁边地上是几具残缺的尸体。

青韵几个哪里见过这种悲惨至极又恶心至极的画面，当即胸口一阵翻滚，吐了起来。

谨文几个青白着一张脸，满脸惊恐，喉咙里一阵发痒，又强行忍住了。

长胜抱着阿若，二壮抱着思宝，谦益抱着小熙熙，一把捂住他们的眼睛，急急忙忙往前走。

葛老爹看着苏氏母女几个吐得天昏地暗，提着枪在旁守着，嘴里安慰道“别怕别怕，不过是尸体，咱们吃的牛肉猪肉也是尸体。”

本来苏氏母女几个都快吐好了，被葛老爹这么一安慰，想起早上吃的牛肉干，和那烤焦的人肉颜色一个样，哇的一声又吐了起来，胃里已吐不出什么东西，只一些酸水，还不住的干呕，痛得胃一抽抽的，眼泪忍不住就往下掉。

“吓死人了，快走！快走！”胆大的妇女们小声喊着，抱着小娃儿，捂住他们的眼睛，跟着长胜他们往前面跑。

那群人见了，麻木的转过脸来，举着手里啃得光溜溜的骨头，忽然对着他们森然一笑，牙齿上还带着血丝，说不出的鬼里鬼气。似乎在说，不久的将来，你们也同我一样。

明明天上烈日高照，村民们后背脊却生出一股子凉气，汗毛倒竖，觉得日头都阴森起来。

这是什么世道，把好好的人逼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

那些大点没人抱没人捂眼睛的小娃儿，在大人的催促声中惨白着一张小脸，伸手捂住嘴，眼泪在眼眶中滚来滚去，却没有一个娃儿哭出声来，埋头急走。

更让人崩溃的是，在他们休息时，更加悲惨的事发生了。

附近的灾民队伍中有一个老人刚倒下，旁边候着的灾民一拥而上，砍的砍，烤的烤，啃的啃。

又有一个灾民，手里提着一个软绵绵的小娃儿，和旁边的村民相互交换。

那男人痛快的应了，女人却抱着死去不多时的孩子坚决不肯换，家里的男人木着一张脸劝道“孩他娘，换吧，你此时把狗儿埋了，马上也会被人挖走吃掉，再抱下去，就臭了，换不成了，你难道就为了狗儿一人，让一大家子饿死。”

女人哭得撕心裂肺，紧紧抱住自己的儿子“我不换，这是我十月怀胎，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我费了多少心血养大了他，我可怜的儿啊，娘想给你个全尸也做不到啊，娘没用，护不住你啊！”

那汉子抹了抹眼睛“我也不忍心啊，昨儿还叫着爹呢，这不没办法吗，你再不换，我们也活不成了，我们饿死了，剩下的几个娃还活得下去吗？还不被人活活吃了。”

那妇人看着身边躺在地上的几个儿女，一时说不出话来，那男子从妻子手上扯过自己的儿子，交了过去。

那人嘀咕“这么瘦？我可亏大了，要不是下不去嘴，我就不换了。”

那女人见儿子被人提走，不哭也不闹，怔怔的盯着地上，突然嘿嘿嘿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趴在地上，脸埋在地上，如刀削过的肩胛骨一抖一抖的，呜咽声闷闷的传来，像临死前母兽的悲鸣。

那男人一脸麻木的收拾着换来的小孩，脸上无喜无悲。

躺在地上的几个小孩，目光热切的盯着父亲手上的动作，不停的咽着口水。他们只有一个念头，自己不能死，死了，自己就会被换掉吃了，一如父亲手上的小孩，一如自己被换走的小弟，那个平时瘦瘦弱弱笑得温温软软的小弟。

青韵她们真恨不得自己在这一刻，聋了瞎了，最好连嗅觉也失去了。

可眼睛可以闭上，耳朵可以捂住，那烤焦的肉味，却在空中弥漫。

谨文志博背对着那伙灾民，紧紧闭着嘴，忍着忍着，最终跑到一边呕吐去了。

思宝捂着嘴，也跟着哥哥跑过去吐，他只觉得头昏眼花，身上忽冷忽热。

正吐着呢，不远处传来一阵狗叫，汪汪汪汪叫得欢快。几个人一看，一群毛光水滑，肥肥胖胖的野狗从一个山丘后跑过来，停在他们面前，看到有人也不怕，一双血红的眼睛直楞楞的盯着他们几个。

然后又嬉戏在一起，有的扯着花花绿绿的肠子，有的叼着个小孩儿的尸首，头被咬掉大半边，只剩下下巴那一点点，两只手垂在地上晃荡着，有的叼着一截胳膊，手掌残缺不全，有的叼着半个脑袋，尸体发黑发臭，蛆虫蠕动。

思宝啊的一声，跌坐在地上。谨文一把抱住弟弟，把他的头埋在自己胸前，安慰道“别怕啊，不过是群野狗。”

志博跟在后面往回跑，脑子里却想起聊斋志异里的那篇《野狗》。有人说整个聊斋志异中，最最恐怖的就是这一篇。以前自己不懂，以为妖魔鬼怪才恐怖，一些野狗，有什么好怕的。可刚才看到那些个野狗，才真正明白这其中的意思。

见到活物，有的灾民手拿棍子追着去打，那些野狗汪汪叫着，丢下一地断肢残臂往山上跑去，一会儿不见踪影。

灾民提着棍子，嘴里骂骂咧咧的一无所获。

这一天，葛家庄所有的村民不光连干粮吃不下，就连水都咽不下两口，伴着远远近近野狗的狂欢声，大伙儿心事重重的躺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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