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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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第1页）

宋太平兴国三年，东京汴梁城的繁华丝毫不逊于江南。

那蜿蜒的汴河从城中穿过。汴河两岸行人如织。驼铃声，马蹄声，吆喝声，讨价声，各种声音不绝于耳。

汴河北岸，大宅林立。在这里的，是大宋最有权势的达官显贵的宅邸。一座座门庭宽阔的府邸，一个个美轮美奂的花园。彰显了大宋园林那精湛的技艺。然而在众多府邸的最西边，有一个显得破败的小宅子。这里是当年的南唐国主李煜的府邸——陇西公府。

此时的陇西公府中，一阵女子的啼哭声传来。一个美丽的女子坐在椅子上哭泣。女子的穿着虽然显得破旧，但懂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其用料的材质是江南极佳的蚕丝。这件衣服是她从江南带来的为数不多的衣物了。洗了又洗，几乎褪去了原有的颜色。她便是大名鼎鼎的小周后。

昨夜，她又被太宗赵光义召去侍寝了。每每这个时候，她总是希望时间能快点过去。可是她却觉得时间变得好慢。多少次她都想了结了自己的生命。可是她害怕。害怕自己死了，赵光义会让李煜陪葬。她可以死，但她却看不得心爱的人因她而死。虽然她经常会和李煜吵架，但她知道，自己依然是爱着他的，爱着李煜，爱着这个亡国的南唐国主。然而今天，她刚回来，就听到了太宗要赐死李煜的诏书。

她感觉天忽然塌了。自己为什么明知赵光义要侮辱自己却还毅然决然的奉诏入宫？还不是想要用自己的身体去换自己和李煜下半辈子的平安吗？可到头来又怎样呢？李煜还是要死了。

李煜啊李煜，你当年若能听子睿先生之言，一心打理朝政，我们何来的今日之辱啊。

书房中，南唐后主李煜看着桌上的那首《虞美人》。这是两日前自己在邀请子睿先生的宴席上创作的。当时先生让自己快快毁掉。可自己不愿。多好的词啊。也许自己这辈子也写不出如此佳作了。当即就让歌女谱曲唱了出来。

想着，李煜不禁轻唱起来：“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多好的词。唉！”李煜唱罢一叹，“悔不听先生言啊！”

随后，李煜用那颤抖的手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李煜拿着已空的酒杯，轻诵起仲筠的诗词：“一曲浊酒剑光寒，冽冽冬风压帐沿。锦旗萧瑟鼓不舞，累累忠骨战阵前。将军独坐终不语，士卒无心过佳年。何人为我添新酒，杀罢酋营祭神仙。”

当年孤要有先生的意志，何愁会像如今身死道消啊。一行清泪划过李煜的双眼，紧接着一阵腹痛袭来。他的脸因为痛苦而显得有些狰狞。然而眼前出现了一幅幅画面。

遥忆当年，与子睿先生初见。先生以“寄情以娱，无问国事”之计保得自己免被先兄残杀。然而自己却积情太深，以致满胸才情，却无治国之策。最终不得不投降宋国，成了那世人皆嗤的违命侯。

李煜伸手抓向面前的空气，仿佛仲筠就站在那里。他喃喃自语：“孤不想死……孤不想死……”

可是这一抓必定抓空。李煜恍了一下，再次回到现实。眼前依旧是那冰冷的房间。李煜知道，仲筠现在一定在门外陪着自己。可是他不敢进来。自己也不愿让他进来。他不想在最后的时刻让先生见到这个痛苦卑微的自己。还是将那个风度翩翩气宇轩昂的自己就给仲筠先生吧。

“也许，自己更适合做一个风花雪月的诗人吧。”伴随着最后一个念头，李煜缓缓闭上了那双号称尧舜才有的双瞳。

门外听到杯盏落地的声音。仲筠一叹，缓缓跪下，两行清泪不觉从眼角溢出。也许对南唐后主而言，如此才能真正的解脱吧。

一边传旨的太监垂手而立，全然没有了刚才宣旨时的嚣张。看着身边跪倒的仲筠，眼中只留存着满满的敬意。

自开宝八年，太祖灭南唐，封李煜为违命侯，至今已三年有余。三年前多少南唐旧臣对李煜避之唯恐不及。唯有这仲筠仲子睿，一直苦苦守在旧主身边，时时警醒旧主，以求保旧主寿终正寝。

然事与愿违，这违命侯，这陇西公，这江南国主，这南唐后主，终于还是迎来了灭亡的一天。一杯毒酒，乘风西去。只留下世人一声轻叹。

要了李煜性命的是那首《虞美人》吗？是李煜依旧念念不忘的那颗江南国主的心吗？

更主要的，应该还是在这位子睿先生酒后那句“旧主尚在，安能折腰。”了吧。陛下曾在宫中自语：“旧主尚在，安能折腰。那旧主不在，子睿你又当如何呢？”

也许从子睿先生说出那句话后，陛下就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杀了这“江南国主”了吧。

看如今子睿先生跪伏地上痛哭流涕，以先生的才智，想是知道这李煜的死，还是因为自己那句话吧。

太监默默的站着，虽然思绪千回百转，却依旧是默默的站着。陛下有旨，宣子睿先生入朝。没有带回子睿先生，他是不能回去的。然而他却也不会催促，不单单是他对仲筠的敬重，更因为陛下对子睿先生的看重。做奴才的最该明白的，就是陛下的心思。

夕阳西斜，一抹血红的阳光染遍了西天的云彩。仲筠最终轻叹，颤抖的手想要抓住房门，却最终无力垂下。太监见状急忙上前扶起仲筠。搀扶着旧疾复发的子睿先生走向远方。房门前只有那瘦弱的影子，渐行渐远，直到完全消失。

“子睿先生病重！”一声通报传入赵匡义的耳中。他猛然惊起，不禁后悔：“莫非这次自己真的做错了？”

仲筠有旧疾，他是知道的。心病还需心药医。子睿先生能否度过这一劫，就要看如今的大宋百姓与南唐旧事在先生心中孰轻孰重了。

旧主已逝，后路如何。仲筠在这万千思绪中缓缓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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