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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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梦境贩卖（第1页）

来到这座城市时，已是暮秋。

我想，或许，是该安定下来了。在幽静的小巷深处安家，以贩卖梦境为生。

没错，我是一个构梦师。

熟睡中的人们，梦会被装进气泡里，而后漂浮在空中，陪伴寂静的黑夜。我曾经在午夜爬上高处仔细观察过这座城市，灯火通明，喧嚣萎靡。这里的夜晚被闪烁的霓虹和暧昧的言语充斥着，梦境气泡亦支离破碎。

以吞食梦境为生的妖怪纷纷搬离，那个脸色暗沉的食梦妖还告诉我他昨晚不小心吃了一个富商的噩梦，已经拉肚子一整天了。

目送他离开的背影，怅然若失。

在这座光怪陆离的城市里，越来越多的人已经失去了制造美梦的能力。但这对我来说，似乎是件好事，我为人们构造他们需要的梦，这是一个商机。

前来购买梦境的，大多衣着光鲜，拥有着令人羡慕却无法触及的生活，其中不乏叱咤商场的商人和运筹帷幄的政客。

他们把昂贵的车子停在巷口，踏着精致的高跟鞋或锃亮的皮鞋，小心翼翼地穿过泥泞的石板路，只为用那双弹钢琴或签合约的手，从我这狭小而晦暗的处所中捧走装着梦境气泡的玻璃瓶。

调配好能吹出梦境气泡的药水，小心翼翼装进玻璃瓶里，密封、贴上标签，订购者是一名商人，满脸精明，眼神疲倦，从很远的地方特意赶来。

商人长期在外奔波，将病重的母亲独自丢由医院照顾，定期寄很多的钱过去。

“那晚是她住院后第一次给我打电话，也是唯一的一次，我告诉她忙完后就会去看她，却再也没有机会了……她说过得不好，她心中有怨啊……”

说到最后，商人已是泣不成声。或许只有等你老了躺在病床上，才会知道父母最想要的是什么。只是这些话，我终究没有说出口。

客人的私事我从不过问，也不关心。

他们追求心灵上的慰藉，我追求物质上的温饱，无非是各取所需罢了。

商人装好玻璃瓶，出门时，又是一副精明的样子。

而后，我在商人离去的脚步声中，听到了女子微微的叹息。她看起来很年轻，穿着白色长裙，平底布鞋，栗色长发微卷，脸庞素净，神色淡然。阳光靡靡，碎光撒了他一身，令我有一瞬间的晃神。

“你是不是可以随心所欲地制造梦境。”

听见她略沙哑的声音，我回过神来，连忙答道：“不好意思，已经……”

“已经卖完了是吗，那我预定，今晚来拿可以吗?”我木然地点着头，而后，她消失在深秋的暖阳里。

锈迹斑斑的铁门外响起悠远的呼声，我赶忙去开门边说:“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却在见到她的那一瞬愣住。

“我来带走我的梦。”

眼前女子一身妖娆的红色长裙，闪耀的高跟鞋，妆容精致，眉眼满是慵懒与暧味。

女子淡然和热烈的两面，究竟哪一个才真实的呢？我把装着梦境的玻璃瓶子递给她，她突然用孩子般好奇的眼神仔细观察了好久，而后轻轻地笑了。

“梦好美，可终究要醒的，也永远成真不了，你为什么会成为构梦师呢?”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却并非都愿意让他人知道，唯有置身于梦境中才能表达自己的疲倦、狼狈、懦弱与不堪。然而最悲哀的是，有一天他们突然发现，自己再也没有办法再进入甜美梦境了，连唯一可以交付自己的地方都没有了，只能在躲在黑暗中独自抓狂放肆，还时时刻刻担心有人突然闯进来目睹自己的狼狈，因而连表达悲伤的情绪都不能尽兴……”

我转过头不再看她，“这样不是很可悲吗，也许我可以帮助他们。”

她突然走向角落，径直躺在了我的古藤摇椅上，眯起了眼睛。

“可悲?确实……可是，梦境对于我来说不过是一种娱乐消遣罢了，我早已没有心了。”

我不语，拳心紧紧握着。

“终究是你想得太天真了”，女子张开眼眸，继续说道：“正如你看到的我，纯净也好浓郁也罢，都是真实存在的，因而谈不上伪装，我只是更懂得如何去生活。”

而后，在我的沉默中，她消失于幽暗的小巷。

我曾执着地相信，梦境可以抚平现实的伤口，让那些无声哭泣的人们肆无忌惮地宣泄忧伤，遇见真实的自己，而后一个女子告诉我，她不需要梦，她没有心。

离开这座城市时，天已微雪，我想，或许应该去寻找一座愿意相信梦境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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