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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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雪上加霜（第2页）

“我就知道说了你得生气，你向来是把孩子看得很重要的，但是你消消气，先听我把话讲完。我给你出这个主意，不全是为了世林的病，也是为了幺妹好。”

“为幺妹好？”

玉珍有些狐疑，压低了声音问道。

“以你家这个情况，就算把幺妹留在身边，含辛茹苦养大，谁知道她日后会不会同喜雨一般，没有感激只剩下抱怨了？要我说，就算是那样，也怪不得孩子，你家的条件，实在是太差了，世林这个做爹的，也太不够格了。你好好想想，求得究竟是什么，若只是一家人都有命活着，倒不如放手让幺妹离开。她跟着你，至少还得再吃十年苦，但是若去了户好人家，哪怕是做婢女，也能吃上口饱饭。”

赵婶的一番话，让玉珍有些招架不住。她从未往这方面想过，如今经她这一点拨，豁然开朗。与其一家人绑在一起沉到水里闷死，当真不如让幺妹凭着造化搏一搏。若是真如赵婶所言，幺妹在这样的家里长大，到头来怨自己，岂不是重蹈喜雨的覆辙，最终也是闹得不欢而散，何苦来哉？

又过了好些日子的反复思量，王世林的病实在不能再拖了。到了秋天，天干物燥，再不添药，王世林就得生生咳死。一夜一夜地睡不了囫囵觉，玉珍的头发落得厉害，就算烦恼丝落尽，也去不了一丝烦恼。遇到的难关，总得翻过去，玉珍终究下定了决心。

有赵婶的帮忙，玉珍很快联系上一个人牙子，相看了幺妹的条件，当真给她找到了个好出路。

卖幺妹的事情，玉珍没对王世林说，对这么个丫头，他是不会在意的；她也没对霖之说，他若是知道了，是断然不会同意的。而玉珍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不愿徒增烦恼。

这天，玉珍找了个由头，将幺妹留在家中。霖之上学前脚刚走，人牙子就上门来了。

“大嫂，我把这孩子夸了个天花乱坠，给你说了这八两银子来。你也别嫌少，拿了它，孩子可就得让我领走了。”

人牙子倒是个实诚的，见这家实在是穷，也没忍心多扣钱。买主给了十两银子，只取了二两当做劳务费，将剩余的八两好好地封给了玉珍。玉珍接过银子，怀里仍紧紧地搂着幺妹。

见玉珍不撒手，人牙子知道是舍不得，不过这场面他见的多了，无论如何，到这地步，怎么着也得狠下心肠。人牙子伸手，一使劲，便将幺妹抱到了自己的怀里。

“大嫂，忍一忍，时间长了就过去了。我碰见的爹娘，都是这样的。再说了，我给你家幺妹寻的，那真是一户好人家，包管她进去是享福的。往后，你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真的。”

“大哥，幺妹没出过远门。路上，你照顾好她。”

玉珍恋恋不舍地牵着幺妹的手，她方才已经跟女儿嘱咐过了，今天来家里的伯伯，是要领她去城里面玩的，过几天就回来，所以幺妹不哭不闹的。看着幺妹懵懂无知的模样，玉珍更是心如刀绞，她恨不得女儿洞察了一切，跟自己大闹一场，可是幺妹没有。

就那样甜甜地笑着，幺妹挥手跟玉珍告别，只是她不晓得这一别，便是永诀了。

玉珍站在家门口，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想要追上去的欲望。人牙子赶的驴车终于不见了，玉珍仿佛丢了魂似的跪倒在地，终究泣不成声。她一直忍着泪，最后一眼，还想给幺妹留下个笑着的面孔。

“别哭了，既然下定决心要这么做，无论对错，只能做到底。”

回过头，竟是王世林拄着杖，也走到了门口。

“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的肺坏了，但是耳朵没坏，你们刚才的言语，我都听见了。幺妹终究是我的女儿，虽然连个名字还没来得及给她取，但至少得出来送送的。”

原来王世林都知道了，可是他也没拦着，玉珍已经没有精力去猜他的心思，只知道破釜沉舟，幺妹是从此没指望了，她现在只能顾着他这一头。

“老爷，你的命是拿幺妹换的，以后无论如何，都得好好活着。”

王世林将玉珍抱住，一边咳嗽，一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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