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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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第1页）

令仪道：&ldo;我的更正，不是对社会而设，是对周家老头子而设。只要他相信，儿子不是为了我逼走的，就得了。&rdo;刘清泉道：&ldo;这件事好办。你交给我，我一定可以办妥当了。在周世良没有出医院以前，你还是照旧地去看他，甚至于对他还要好些。我到了时候，自然有办法。&rdo;

令仪皱了眉道：&ldo;我到了现在，一点主意都没有了。你果然办得妥当的话，我有什么不能依你。&rdo;清泉道：&ldo;那就好了。包你无事！&rdo;

令仪对于这位刘先生，认为阅历甚深，向来也就信任的。他既是说得这样地有保障，也就不再追问。

在过了一星期之后，世良已经出了医院，住在会馆里了。看到寄住在会馆里的同乡学生，喜气洋洋地进出，就不由得联想到自己的儿子身上去。自己初到北平来的时候，到公寓里去看儿子，公寓里只说同朋友出去了。若是同朋友出去了，没有一去不回来的，而况我病在医院里，几乎要死去，父子之间，感情向来不错，他何以竟置之一边，不来看我呢？令仪说他旅行去了，这话突然而来，有些靠不住。自己还是要到公寓里去查查。

余何恐两个指头夹了雪茄，另一只手，却去搔头发，踌躇着道：&ldo;这样说起来，却不至于……那么，你们生活苦不苦呢？&rdo;计春道：&ldo;当然是苦。&rdo;

余何恐笑道：&ldo;那就好，你挑苦的说。&rdo;计春道：&ldo;我们每日一餐饭，一餐粥，一餐杂粮。每餐一碗菜，只有盐，没有油。吃的苦不算，我父亲一件棉袄穿了十二年，盖的被，还是娶我母亲时候置的。衣服和被上面，总有一百个补丁，都是我父亲fèng的。&rdo;

余何恐道：&ldo;你母亲不管吗？&rdo;计春道：&ldo;我母亲早就死了。我父亲很可怜，又做娘，又做老子，除了上田做工，还要来来去去，在家里做三餐饭，等我睡了，偷着替我洗衣服。&rdo;

余何恐道：&ldo;你老子这样穷，哪有钱给你读书呢？&rdo;计春顿了一顿，就把父亲破产上城磨豆腐的话，说了一遍。

余何恐道：&ldo;你父亲这么不错。你怎么没有提过？&rdo;计春道：&ldo;余先生不是说过，忠孝是封建思想？我要是说了我父亲的好处，怕人家笑我腐化。&rdo;

余何恐默然，点了两点头，许久他才叹口气道：&ldo;这是过渡时代应有的现象！&rdo;

第三十二回纸上见凶音客窗陪泪（2）

当他的心里这样活动着的时候，刘清泉已先他一着，这就到了会馆里来拜会他。一见面，老远地拱了手向他笑道：&ldo;周老板！你好！贵恙都痊愈了？&rdo;世良怔了一怔，问道：&ldo;你是刘先生！我在南方去了一趟，你还在北平。&rdo;

刘清泉一想，事到如今，也无需客气，不如单刀直入就把这话说明了，且看他态度如何，然后说话。因之向他微笑道：&ldo;你要问我为什么没有走吗？&rdo;说时，伸起手来，揭开了帽子，搔了两搔头发，又笑道：&ldo;说起来，就是为着你家令郎。&rdo;世良猛然听到这话，甚是不解，就望了他的脸，做个沉吟的样子道：&ldo;你先生在北平，是为了我的孩子？&rdo;

刘清泉一点不慌忙，很从容地将帽子取下，挂在墙上，然后缓缓地在一张靠背椅子上坐下了，笑道：&ldo;不但是我在北平，是为了令郎，就是今天到这里来，也是为了令郎。&rdo;世良道：&ldo;为了他，他在哪里呢？&rdo;他口里说着，手上拿了一只茶杯，想要和客倒茶，站着呆了半天，没有一个做道理处。

刘清泉将一张空椅子拖了一拖，然后拍着椅子靠背道：&ldo;你请坐下，有话慢慢地说。&rdo;世良看了这情形，更是有点疑惑，两手同时去扶椅子靠背，脸望着人想坐下，却忘了手上还拿着一只茶杯，一疏神，那茶杯当的一声落到地上，砸了一个粉碎。

刘清泉向他摇着手笑道：&ldo;周老板！你放心，没有什么事。不过我要让你明白这事情的根由，不能不详详细细地对你说一说。&rdo;世良这才觉得自己太心慌了，口里连道：&ldo;对不起！对不起！我太没有礼貌了。&rdo;说着，连忙到外面去，找着扫帚簸箕，将碎瓷扫了开去。

刘清泉还是将他让着坐下，笑道：&ldo;老人家你先不用着急。令郎虽是不在北平，却也没有多大问题。我们小姐，更是对他只有好意，没有恶意。只是他自己误会了。&rdo;他说了这样一个话帽子，世良还是不能了解，只管睁了两只老眼去望着人。

刘清泉自己在身上掏出烟卷来抽了，然后将计春和令仪两度发生波折的经过，都实说了。最后声明着道：&ldo;这次他趁小姐不在家，把她一只钻石戒指拿走。虽然是值六七千块钱，但是我们这位大小姐……&rdo;说着，淡笑一声，又道：&ldo;她并不是丢不起这珍宝的人，她也并不追究，还是在她的朋友面前得了消息，知道他是追这个骗戒指的舞女去了。这事情不过是个人私事，也不曾经官，不知怎么样，就传到新闻界耳朵里去了，你看这个……&rdo;

说时，他就在身上掏出一片剪下来的报纸，两手递给周世良看。那上面有一行大字题目，乃是：《摩登少年失踪》。在大题目之下，还有两行小题目：&ldo;既非失恋之杀，亦非因贫私逃，只为丢了爱人的钻石&rdo;。至原文就把这事记得很长。中间有一段说：&ldo;该生有未婚妻，为皖籍富绅之女，生一切用途，均为女所接济。不料生悖而入者亦悖而出。在平又恋一舞女，将未婚妻所助之款，一律化诸舞女之身。近因将其未婚妻钻石戒指一枚，戴之指上，出入舞场，以壮观瞻。此钻石价值约及六七千元，为舞女所觊觎，遂于其回肠荡气之余，设计骗去。女闻而大怒，将兴问罪之师，生亦自知无面目见其情人，遂不辞而别。旅馆中遗下箱柜被褥，均穷极奢华，其平日享用可知。且闻彼为一豆腐店商人之子，年不过十七岁，有此境遇，而更如此荒唐，又更奇矣！&rdo;

世良对于文言文，虽不十分懂，但这一段文字里面，并没有用什么典故，却十有八九可懂，两手捧了报纸，抖颤着不定，望了刘清泉道：&ldo;什……什么？他丢了值六七千块钱的东西？&rdo;刘清泉笑着摇手道：&ldo;我说了，我们小姐并不追究。&rdo;

世良道：&ldo;那么，他是吓跑了，不是跟着同学旅行去了！他跑到哪里去了呢？&rdo;刘清泉皱了眉道：&ldo;就是因为不知道，才叫失踪了。&rdo;

世良只管捧着那剪下来的一小幅报纸看，不觉连连地流下几点眼泪水来，滴在那报纸上。刘清泉以为他必定有番议论，或者追问儿子的下落。于今见他并不说什么，只是哭下来，这叫他来报信的人，很感到窘迫无话可说。

世良洒了一阵眼泪，将报纸放下，自在袖子笼里，抽出一条白布手绢来揉擦了两只眼睛，眼眶子红红地就叹了一口气。刘清泉除了安慰他，也没有别的法子。因道：&ldo;周老板！你一定明白，我们小姐决没有去逼他。因为他拿了戒指去以后，彼此就不再见面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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