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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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5章（第1页）

那日隆禧站在乾清宫外的高台之上怔然了许久，他望着飞扬卷翘之下的细雨如麻，嗅着空气中淡淡的湿气，站在原地不知何去何从。

李德全自殿内掀帘走来，他几步走至纯亲王隆禧身后，低声问道，&ldo;王爷怎么还未回去？&rdo;

隆禧后知后觉才意识到李德全的存在，他微愣了愣神，恍然从浮想中凝神回来，回头淡笑一声，道，&ldo;方才想着想着，便不知道要走了。&rdo;他回过头去仍在轻笑，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如此感慨。

李德全听了更加好奇，便问道，&ldo;王爷这是怎么了，不如奴才送您回府去？&rdo;李德全不知今日皇帝都对他说了些什么，让他的情绪转变如此之大。

李德全话音未落，隆禧已挥手道，&ldo;不必了！&rdo;他似是猛然想到些什么一般，转头对李德全道，&ldo;李公公，劳您带我去趟钟粹宫吧，我听闻其间装潢仍如旧日。&rdo;

李德全脸色忽一变，心下不禁一惊，因为皇帝从不允许任何旁人走进那里。钟粹宫自完颜氏去世后就一直空置，皇帝派专人清扫，从不允许任何新进秀女住进其中，就连钟粹宫内的各正配殿名称匾额都如完颜霏在此居住时一样，从未做过任何改变。

李德全难为道，&ldo;王爷恕罪，皇上最忌讳旁人踏足钟粹宫。&rdo;

隆禧微瞪了瞪李德全，而后立时理解他的难处，他朗声笑道，&ldo;无妨，我不过是今日听皇兄说起她说得多了，所以才想着要去看看，我今日就要回杭州，想来是没机会去看了。&rdo;

隆禧话毕，便缓步走进了雨中，他一人独行，从不带随身跟从，李德全忙撑了伞追上去，护纯亲王一片无雨，隆禧见李德全追来，便又道，&ldo;今日我在宫外见到完颜家的两个小孩儿了，一个叫弘曦，一个叫弘文，都快满五岁了。&rdo;

李德全低头叹了叹气，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轻声道，&ldo;王爷万不要将此话与皇上提起，不然皇上又免不了伤心了，若没有当年那件事，纯皇贵妃娘娘的孩子也该有六岁了。&rdo;

&ldo;难怪皇兄方才连眼神都变了…&rdo;隆禧仰头细细回想着，李德全却大吃一惊，立时问道，&ldo;王爷莫非已将此话与皇上说了？！&rdo;

隆禧轻轻点了点头，他迎着伞外的细雨走着，只待走得远了，他才回头对被落在身后的李德全道，&ldo;公公回去吧！我想…皇兄没那么脆弱！&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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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科尔沁草原一片万里无云，秋高气爽。潇洒的骏马肆意奔驰，蒙古包的大帐外，完颜常安扎紧了马缰，将自己的小女儿珠兰其格抱上马背，正准备教她骑马。

大帐内却忽然传来了喧闹之声，雪绒公主领着他们的长子弘翊与次子弘芮跑到常安的面前。

珠兰其格见了自己的哥哥们就按捺不住，挣脱着从自己阿玛的怀里跳下来，扑到哥哥们的身边，笑道，&ldo;哥哥也来陪我骑马了！&rdo;

常安无奈地与公主对望了一眼，公主便将三个孩子一齐推向常安，戏谑道，&ldo;孩子们都闹着找你！你总不能只管珠兰，不管男孩儿们吧？好了，现在他们都归你管了啊！&rdo;

话毕，公主便微微笑着走进了帷帐，常安在她身后方想开口，&ldo;诶！绒儿…&rdo;却被弘翊打断道，&ldo;阿玛！我和芮儿也想骑马！让我们和妹妹一起骑吧？&rdo;

常安吞回了要说的话，俯身抱起了弘翊，将他最大的儿子放上马背，高声道，&ldo;好！那就一起骑！&rdo;常安狠狠拍响了马背，松开了手中的马缰，马儿便向远方如箭般奔驰而去。

弘芮和珠兰其格见自己的哥哥在马上熟练地保持着平衡，不禁兴奋地鼓掌雀跃，常安站在一旁未发一言，心底里却满是骄傲与自豪，他望着望着却忽然酸了眼眶，他猛然想起许多年前的春节，他与和硕雪绒公主，也就是如今自己的妻子，赛马套环的情景。

那时候他的姐姐就站在自己的身边，像今日自己骄傲地望着弘翊一样望着自己。

常安望向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和与碧草相连的天空，如今他所有的幸福都是他的姐姐用性命换来的，他每每想起此处，都不能原谅自己的自私。

常安垂下头去，忽觉一丝凄凉悄然滋长，纵然他如今家庭美满，却也只是一个离人罢了，他栖身于天高皇帝远的科尔沁，再也不能回到属于自己的家，也再也见不到自己年迈的父母与久别的兄长。

他正如此默默地想着，公主已于不觉间走到他身边，伸出手去紧紧与他十指相扣，公主侧眸道，&ldo;常安，你每次这样，我都知道你在想些什么，我也想起嫂嫂了。&rdo;

公主望向远方俞跑俞远的弘翊，以手指吹响了口哨，那匹脱缰的骏马便载着弘翊一路狂奔而返。常安转头亦望向公主，他淡然道，&ldo;他们说长姐走时，还念着我的名字，知道等不来我，还特意嘱咐了不要告诉我…&rdo;

常安说着说着已控制不住眼底的泪意，雪绒不愿儿女见到常安落泪的模样，便蹲下身去对弘芮与珠兰其格道，&ldo;去找哥哥玩儿吧！&rdo;公主拍了拍自己儿子的背，微笑着望着他们一路跑远。

&ldo;绒儿…&rdo;常安忽攥紧了公主的手，他努力镇静却是于事无补，他道，&ldo;绒儿，长姐走时我不在，这五年来，我也从未在她灵前祭拜…是我害怕牵连你和孩子们。&rdo;

雪绒摇了摇头，安抚他道，&ldo;常安，不要这么说，我是你的妻子，弘翊他们是你的孩子，有什么苦难，我们都与你一同承担，何谈连累。&rdo;

常安抬手抚了抚公主的脸颊，他轻笑道，&ldo;这一次无论结局如何，我想要回京城一次，我想看看阿玛额娘，还有兄长…还想在长姐灵前亲手燃一支香，你敢同我一起回去吗？&rdo;

雪绒亦轻笑，她牵起夫君的手来，笑道，&ldo;绒儿随夫君至天涯海角，绝无犹疑。&rdo;

常安长舒一口气，他望着远方的蓝天与碧草，他擦去眼底的泪意，恍惚间似看到完颜霏对他微笑的模样，耳边又回荡起那最后一句话，&ldo;常安！走了就不要回来了！再也不要回来！&rdo;

他摇了摇头，自言道，&ldo;对不起长姐，这一次我要回去，因为常安再也不能独忍安生。&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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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二十年初秋，杭州的节气仍是温润，我醒来后去推了窗子，便闻到窗外一阵清香的气息，纯一端了热水走进阁来，笑着问我道，&ldo;主子醒得好早，可休息好了？&rdo;

我笑望她，道，&ldo;起来后精神格外的好。&rdo;

纯一为我挽了发髻，更了衣便伴我走到院内散步，今日阳光格外充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舒服。我望着不大的院落，却觉异常的知足，在此处鲜少有人认识我的面，就连临街的邻里也不认得，我过着几乎等同于隐居的生活，却比从前在高墙之内更加自由。

纯一总劝我再寻一个更加疼爱自己的人共度余生，而我却再没有这样的心思，就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是不是还与多年以前的那个人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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