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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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第1页）

柳永因为其《鹤冲天》词中有&ldo;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rdo;之句，犯了上颜，吏部不予提升，柳永就到政府去找宰相（相公）晏殊，而晏相公同样认为柳永是那种整日价泡在娼馆酒楼间、无复检约的浪子，认为他得不到晋升是活该。这与李清照对柳词的看法基本一致，所以她对晏词的不满，当主要不在其内容本身，而很可能象王安石那样认为作小词与其宰相身分不符：&ldo;王荆公初为参知政事，闲日因阅晏元献公小词而笑曰：&lso;为宰相而作小词，可乎?&rso;&rdo;2这一观点就是在今天，从一定意义上看也不无道理，在当时恐怕是被当作至理名言的。名公大臣即使为了自娱偶作小词，也往往被看成是一种不光彩的事。欧阳修除了与晏殊一样，身为名公大臣因作小词而受到非议外，其《醉翁琴趣外编》还被认为&ldo;鄙亵之语，往往而是，不止一二也&rdo;1。这种尖锐的批评，虽出自李清照不可能得知的后人之口，但欧词本身的这类问题却是早已存在了的。对于致力于词的纯洁和尊严的清照来说，针对这方面的问题对欧词表示不满，说明她是抓住了问题的症结，比在晏、欧词的音律问题上寻找微瑕，更为合理而有意义。

关于李清照为什么从不满欧词到&ldo;酷爱&rdo;欧句的问题，一言以蔽之，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完全是借&ldo;醉翁&rdo;的酒杯浇她自己的块垒，即以欧词中所写的&ldo;章台&rdo;&ldo;游冶&rdo;者，来影射和规劝其丈夫赵明诚。这方面的来龙去脉，已在本书第二章的&ldo;赵明诚缒城宵遁被罢官&rdo;一节中，作了交代。

1张舜民《画墁录》，四库全书本。

2魏泰《东轩笔录》卷五，中华书局1983年版。

1《吴礼部诗话》，《历代诗话续编》本，中华书局1983年版。

五、《词论》中捉摸不到的&ldo;易安体&rdo;

近十多年来，&ldo;易安体&rdo;仿佛成了李清照研究的热门话题，但它仍然是一个任凭谁也做不出标准答案的难度很大的问题。既然在李清照唯一的理论文章《词论》中，捉摸不出一个完整&ldo;易安体&rdo;，看来只能从与其有直接、间接关系的问题中加以追寻。

（一）

&ldo;易安体&rdo;的来历及其主要特色与李清照同时而稍晚的诸城籍词人侯寘，他所写的《眼儿媚》题作《效易安体》，这便是&ldo;易安体&rdo;的首次亮相。它的再次亮相是在同是济南府人士的辛弃疾的笔下，辛弃疾被贬闲居江西上饶带湖期间，经常到附近的风景区博山游览，并写了好几首记游词，其中的《丑奴儿近》题作《博山道中效李易安体》。为便于对&ldo;易安体&rdo;的玩味，兹将侯真和辛弃疾的两首效仿&ldo;易安体&rdo;的词作，依次引录如下：花信风高雨又收，风雨互迟留。无端燕子，怯寒归晚，闲损帘钩。弹棋打马心都懒，撺掇上春愁。推书就枕，凫烟淡淡，蝶梦悠悠。

‐‐侯《眼儿媚&iddot;效易安体）千峰云起，骤雨一霎儿价。更远树斜阳风景，怎生图画。青旗卖酒，山那畔别有人家。只消山水光中，无事过这一夏。午醉醒时，松窗竹户，万千潇洒，野鸟飞来，又是一般闲暇。却怪白鸥，觑着人欲下未下。旧盟都在，新来莫是，别有说话?

‐‐辛弃疾《丑奴儿近&iddot;博山道中效李易安体》可以说这两首词所体现的思想艺术特色，就是侯、辛心目中的&ldo;易安体&rdo;。

具体说来，借翎毛花卉隐括身世、倾吐心事，是&ldo;易安体&rdo;的特点之一。李清照早期所写的风景和咏物词，则是侯、辛&ldo;易安体&rdo;的主要效仿对象。在上引辛词中，有许多语句是出自《漱玉词》，如&ldo;骤雨&rdo;见于李词《转调满庭芳》;&ldo;霎儿&rdo;见于李词《行香子》;&ldo;怎生&rdo;见干李词《声声慢》。

&ldo;只消山水光中&rdo;以下诸句，不仅与含有&ldo;水光山色与人亲&rdo;字句的李词《怨（忆）王孙》用语相近，意境亦多有牵合。即使在辛弃疾没有标出效李易安体的《水调歌头》的&ldo;有时三盏两盏淡酒醉蒙鸿&rdo;，则更进一步以李同《声声慢》的&ldo;三杯两盏淡酒&rdo;为典。还有辛词《西江月》的&ldo;一川落日熔金&rdo;，用的是李词《永遇乐》的成句，而辛词《行香子&iddot;三山作》结拍的&ldo;放霎时阴，霎时雨，霎时晴&rdo;，又用了清照同调词中的类似语句。通过以上的探究可以看出，辛弃疾&ldo;效李易安体&rdo;的《丑奴儿近》，虽然不失其风趣幽默、高远冲淡的《稼轩词》的自身风貌，但它又与作为獭祭鱼和掉书袋的稼轩词很不一样。此词对于白描和口语的运用，俨然是《漱玉词》的模样。对&ldo;易安体&rdo;的这一特色古人已作了精辟的概括：&ldo;用浅俗之语，发清新之思&rdo;1。

1彭孙遹《金粟词话》，《词话丛编》第721页。

当然侯、辛的以上两首词不可能反映出&ldo;易安体&rdo;的全部内涵，但却体现了它的基本特点。

（二）

研究&ldo;易安体&rdo;的价值所在&ldo;易安体&rdo;的价值是由它的特点决定的。它的特点除了上文已提到的两点外，张端义《贵耳集》卷上谓李清照&ldo;皆以寻常语度入音律。炼句精巧则易，平淡人调音难。&rdo;在《漱玉词》中，这两方面的实例都不难找到：&ldo;绿肥红瘦&rdo;（《如梦令》）、&ldo;宠柳娇花&rdo;（《念奴娇》）等堪称&ldo;炼句精巧&rdo;;而《念奴娇》的&ldo;被冷香消新梦觉，不许愁人不起&rdo;，《声声慢》的&ldo;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rdo;，《永遇乐》的&ldo;如今惟淬，风鬟霜鬓，怕见夜间出去&rdo;等等，既是&ldo;寻常语&rdo;，又极富表现力，它们淋漓尽致地揭示了词人的心灵重负，创造了既是&ldo;铺叙&rdo;的，又是&ldo;典重&rdo;的&ldo;别是一家&rdo;的词境。这既体现了&ldo;易安体&rdo;的最主要的特色，也是《漱玉词》的魅力所在。以上提到的&ldo;易安体&rdo;三方面的基本特点，远非标准答案。因为&ldo;易安体&rdo;所体现的当是《漱玉词》的总体特点，它既应有婉约的一面，也应有豪放的一面。鉴于今天已无法窥见《漱玉词》之全貌，所以对&ldo;易安体&rdo;的特点的探讨，也不可能面面俱到。比如约年长李清照三、四岁的朱敦儒，在他的词集《樵歌》里，有一首《鹊桥仙》题作《和李易安金鱼池莲》，由于李词已快，便无法得知其特点，我们只能由此推想李清照的作品在当代和稍后就曾受到人们的重视，否则谁会与她唱和，至于其被尊为&ldo;易安体&rdo;，固然可说明她在词坛上的重要地位，但更主要的是说明她的词极有个性、自成一体、独立名家。这是创作中最可取的一点，也是研究&ldo;易安体&rdo;的出发点和归宿之所在。至于除上述&ldo;借翎毛花卉隐括身世、倾吐心事&rdo;;&ldo;用浅俗之语，发清新之思&rdo;;&ldo;以寻常语度入音律&rdo;三个基本特点外，关于&ldo;易安体&rdo;的第四个特点，笔者拟定其为&ldo;表层从容柔曼，内里筋骨峥嵘&rdo;，这将在第四章第三节&ldo;传写心曲的身世词&rdo;的有关段落加以论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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