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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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第1页）

待李美人走后，张贵妃进屋卸妆。见琉璃挥舞着玉如意敲打兔子玩，那兔子被她追打得四下里逃窜，满殿宫娥都在替她堵截兔子。张贵妃便恼火起来。把女儿收拾整洁了，又耐心教导她为什么不可以追兔子玩，才命人带她下去背诗。

琉璃也才一岁半罢了，听闻又要背诗，为难得一步三回头，小眼神哀求得满殿宫娥都不忍了，张贵妃依旧不肯心软。终是令教养姑姑将她抱走了‐‐她教导琉璃十分的急于求成，简直恨不得立刻就令琉璃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了。

宫人们早就见怪不怪，都不说什么。

待将琉璃抱走了，张贵妃身旁的掌事姑姑才上前去，说的却是，&ldo;李美人的话，娘娘听一听就罢了，可千万别受了她的怂恿。&rdo;

张贵妃轻笑道，&ldo;我晓得，她这是想拿我当棒槌使，根本就没安什么好心。嬷嬷放心‐‐这宫里谁是敌是友，我心知肚明。&rdo;可想到皇长子的处境，她却不能不动一份心思，到底还是又吩咐，&ldo;你也去给我查一查，当初徐妃生下来的到底是个男孩还是个女孩。&rdo;

掌事姑姑应喏，又道，&ldo;当日产房里伺候的都是天子和辞秋殿里的人，怕是不好查。&rdo;

张贵妃自然也明白。就她看来此事诛心为多，说是捕风捉影、刻意编排来陷害徐思的都不为过。不过长点心也总没错，便道，&ldo;你只管打听着。&rdo;过了一会儿她又感叹道，&ldo;若这次她生下的还是个女孩儿也就罢了……&rdo;

掌事姑姑望向张贵妃，等着下文。然而张贵妃心事重重，到底是没将后半句话说出口。

时近八月。

这一日午后，徐思又沉沉睡过去。

如意因平日里睡得多了，午后反而精神起来。她已经开始学走路，虽两三步就要摔一回，但也一路摔一路走，爬得更是飞快。旁的不说，在长期同辱母们斗争的过程中，逃脱躲闪的才能已充分显现出来。奋力逃路时，辱母们颇要小跑一阵子才能追得上她。她又善于躲藏，爬着爬着忽然停下来往犄角旮旯里一坐，就够辱母们手忙脚乱、胆战心惊的找上小半晌了。

因她不肯午睡，辱母们弄不住她，只得带她到殿外长廊下的阴凉里玩耍。

午后寂静，阳光舒缓，庭院里蜀葵花开似锦。辱母们打着哈欠勉强陪如意玩耍着，为省力气，便拿了九连环给她玩。如意果然就被吸引住了‐‐一会儿把小手指塞进圈子里，一会儿又松鼠似的拽着连环往地上敲，敲了一会儿见连环还没开，便要往嘴里塞。辱母们忙从昏沉中惊醒过来，将连环从她手中抢过来，亲手拆给她看。

如意哪里看得懂？

不多时，如意昏昏欲睡，反倒是辱母们拆连环拆上瘾来了，凑在一起争论这一扣该往上还是往下解。

暖风吹来，树影斑驳。

如意四下打量，见有猫咪翘着尾巴自护栏上走过，那尾巴尖儿上一簇白毛晃得有趣。她眼睛不觉就又一亮，那猫下意识一抖，回头对上如意的目光，寒毛就从脖子竖到尾巴尖儿。如意抬起一只手，边爬着就站起身跑去摘那尾巴尖儿。那黑猫嗷呜一叫，跳着后退了一步。

……

待辱母们稍稍从连环上回过神来，便已不见了她们四公主。

如意一路追着那只猫咪。

她尽其所学的跋涉着，又跑又摔又爬的，遇着台阶便手脚并用的当小山来翻，虽弄得满身泥尘，兴致却不稍减。那猫咪初时还怕她，到后来察觉到这小姑娘也没多厉害，便不怎么将她放在心上了。

那猫的性子同婴儿一样难捉摸，明明已将如意甩开老远了，却又不时贱贱的跑回去招惹她一下。它一撩拨，如意便就又乐呵呵的继续追过去。这一人一猫就这么你逗我追，渐渐离内殿远了。

辞秋殿里糙木繁盛，又多的是蜀葵、锦葵一类高且茂密的花丛。如意边在花丛中穿行边找她那只猫。待她自蜀葵花墙间穿过去，便看到那黑猫高高的蹲坐在承露台上。

这一日晌觉徐思惊梦连连。一时被海陵王逼迫着观赏酷刑，一时又被李斛撕扯着头发强迫抬头。一时又回到十四岁那年，金陵微雨时节牡丹花开，萧守业对她说&ldo;我会护着你一生一世&rdo;。可那声音灌入耳中，她听见的分明是李斛的嘲讽，&ldo;这衣冠望族家的娘子，睡起来也没什么不同&rdo;……

醒来时徐思只觉得头痛欲裂，冷汗浸透了衣衫。

天色还早，日光斜过南窗。外头宫娥们似乎在为什么事忙碌着，脚步匆匆。不多时有宫娥神色惊慌的进屋来，凑在徐思的辱母翟姑姑的耳边说了些什么。翟姑姑也跟着变了脸色，她回身查看徐思醒来了没有，却正对上徐思望过来的目光。

徐思看得出来翟姑姑是想瞒着她。她精力不济，也确实不想多问，便示意翟姑姑只管去，又吩咐，&ldo;把如意抱过来吧。&rdo;

‐‐这会儿她只想看到女儿。

翟姑姑同那宫女俱都一颤，徐思见她们的神色，脑中便嗡的一响，不安的追问道，&ldo;……出什么事了？&rdo;

辞秋殿里的承露台有两丈高，几与屋檐齐平。绕着承露台有盘旋而上的台阶，却不过才一尺来宽。

谁都不知道如意是怎么攀爬上去的，但等徐思带着宫人们找到她的时候，她正扶着承露台上立着的仙人柱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想去拽那蹲在盘子里的黑猫垂下来的尾巴尖。

她本来就站不大稳，又是在狭小得几乎不容转身的高处，一抬头，身子便往后一仰。

徐思惊悸不已，也不敢唤如意的名字，只不管不顾的排开蜀葵花墙，往承露台下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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