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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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扎纸人（第1页）

田老板穿上纸衣，他的脸色渐渐苍白，两眼似乎被这苍白所染，眼瞳收缩成芝麻粒大小的黑点，眼白浮起犹如蜡人。爷爷说过南首以气、魂、发、肤、形五抖为鬼，指的就是人味，一旦穿上纸衣，那就不是人了。

纸匠在我们匠师一行中可说的是仅有的手艺人。民间称他们为扎纸人，有些地方又称为扎彩匠，有句话叫扎鬼纸，扎来鬼纸祭阴阳，当年我娘死的时候，爷爷便请来纸匠圣人为我娘亲手扎了送棺童子，护送我娘上路。

那会我就对扎纸这行有着强烈的好奇心，一直想着有机会得去南首走走，看看扎纸到底是怎么个扎法，可以将不起眼的白纸变成大活人的。没想着，今天田老板圆了我的梦，能在这么近距离下看他扎纸人，我激动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两眼更是眨都不敢眨一下就怕看漏什么。

此刻，屋里鸦雀无声，只有心跳加速的声音，我紧张的盯着田老板的一举一动，他在穿上纸衣后，行动节奏都跟着迟缓起来，白净的脸此刻就跟得了黄疸病似的蜡黄蜡黄，嘴角不自觉的上扬，似笑非笑的脸庞让人心里发憷。

巫素素似乎对此见怪不怪，她坐在一旁喝着茶，感觉到她飘忽而来的视线，我下意识的收敛了下外放的气息，呼气下沉，将存在感降到最低。

田老板从箱子里取出一张白纸，用剪刀剪出大概的人样后，放在一块脏兮兮的布上。我瞅着这块布有点年头，上面绣着牡丹，绣线已经分不清颜色，有的地方还脱了线，布的边缘同样用绣线滚了圈荷叶边，这看起来像是女人用的绢帕。

剪完纸人后，田老板做了个奇怪的动作，他翻开箱盖的夹层，里面是面铜镜，这镜子也是有点年头的老物件，与箱子镶嵌的边缘有胶痕，显然这面铜镜不是原装的。

箱盖夹层中还有一个暗抽，里面放着一把奇形怪状的梳子，梳子两头是雀鸟，也就是我们常见的麻雀，梳子只有五根粗细不一梳齿，齿尖扁平，排列在一起成外凸的半圆形。

田老板拿起梳子，翘着兰花指，对着铜镜开始梳理自己的头发，竖着竖着，他的头发变长变黑，脸也变得年轻了不少，只是脸上的五官却在逐一的消失，田老板变成了无脸人。

看着田老板天翻地覆的变化，我惊讶的张大嘴巴，要不是努力克制自己的冲动，我早就叫出声了。我不是没见人扎纸过，可像田老板这样扎发的还是头一回见，不是我夸大，就算是我见多识广的三叔都未必亲眼见过这么离奇的场面。

就在我为此感到震惊的时候后，田老板已经放下梳子，他对着铜镜里的自己看了好一会，拿出箱子里的画具，对着铜镜开始装扮起自己的脸。

这时，我才发现田老板画的压根不是自己，而是另一个人。

纸做的画笔沾着同样是纸做的颜料，在田老板的脸上画出油墨的色彩，原本一张苍白蜡黄的脸上，在他随意勾画的几笔下，渐渐出现了五官，高耸的颧骨，鼻梁挺直，嘴唇偏厚，眼袋下垂，眉毛成型松散，看着这张脸有几分熟悉。

田老板勾了出五官后，放下纸笔，取出一个圆形的印泥罐，打开后一股道不明的气味散发出来，我吸了口气，细细琢磨了下这股味道，似乎在印泥里混合了某种动物的血，朱砂粉，还有点牛粪的味道，很奇怪。

要说放朱砂或是动物的血，那有辟邪的说法，牛粪是什么意思？我皱起眉头，我听说在北面大山深处有人用牛粪抹在眼睛上，可通灵，能看到死去的人，或是能看到鬼魂。这与鬼眼不同，牛粪抹眼那是脏物，对人体损害极大，没有相应的咒语或措施，弄不好就是啥都看不到，还弄瞎自己的眼睛，损人不利己的玩意。

想到这，田老板已经挖出一块印泥抹在了眼睛上。他用手指沾了些在眼窝处涂抹，随后用指甲掐出眼皮，勾出眼眶，最后用一根线压出下眼帘，一副没有瞳孔的眼睛就这么出来了。

嘶！看到这副眼睛，我不由倒吸了口冷气，纸匠一行的禁忌可不比我们缝尸人少。不说扎纸该用什么样的颜色，单单就这双眼睛就已经是犯了扎纸的大忌。

身为纸匠，田老板不应该不知道这个忌讳。我不明此中蹊跷，又不能明着问，只好压着好奇心继续往下看。

画完眼睛后，这张脸的初步轮廓已经全部呈现出来，不用问也知道他画的是谁，陈秀梅的公公王富贵。

田老板起身，站在铜镜前张开双臂背在身后，以常人无法伸曲的姿势，扭到头顶，十指交错扭动身躯，宛如一条直立行走的长蛇，不断上下扭曲摇摆，像是脱皮般将身上的衣服脱下。

衣服落在地上变成一张有颜色的纸衣，再立起时有了血肉之躯，此时田老板神情肃穆，从箱子低层的抽屉里取出一个袋子，打开后里面几把刻刀和针头。

巫素素这时冲我勾勾手指，在我耳边道，“这才刚开始。”

啥？看了半天，这才刚开始，那刚刚做的那些又是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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