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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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故事与真理（第1页）

那片被“格式化”的纳斯卡荒原，在这一刻成为了两个宇宙的终极奇点。那由纯粹“秩序”法则所凝聚成的“主宰”，终于在现实世界展露了它完整的形态。它并非任何一种人类可以理解的生物或神明。它更像是一个活着的几何悖论。它的核心是一个完美的、散发着绝对零度般光芒的超立方体。无数由光与影构成的、无法被观测的维度在这个超立方体的周围，以一种超越了因果律的方式不断地折叠、展开。它的存在本身就在向这个充满了“不确定性”的宇宙宣告着“唯一真理”的降临。风在靠近它的一瞬间便失去了所有的无序，变成了绝对静止的空气分子。光在照射到它的一瞬间便被剥离了所有的散射与漫反射，变成了一束束绝对平行的、冰冷的射线。大地在它的威压之下，其表面的沙砾开始自发地、以一种完美的晶格结构重新排列组合，变成了一片光滑如镜的、毫无生机的黑色晶体。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它的意志却如同最沉重的烙印，深深地刻在了这片时空之中——【一切变量，终将归于常量。一切可能，终将归于唯一。】

面对这足以让神明都为之绝望的、代表着宇宙终极“真理”的恐怖存在，陈越却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他没有去抵抗那股足以压垮星辰的法则威压，而是将自己的神魂彻底地、毫无保留地与脚下这颗星球、与这颗星球上所有正在顽强闪烁着的“存在烙印”连接在了一起。那一瞬间，他不再是陈越。他的身体依旧是那个清瘦的东方青年的模样，但他的“存在”本身却发生了质的改变。金字塔的厚重地脉之力化作了他存在的“根”。纳斯卡地画的古老感知网络成为了他延伸至整个世界的“触角”。巨石阵的和谐律动重构了他理解宇宙的“逻辑”。而三星堆那充满了无尽想象力的“梦境服务器”，则成为了他对抗“唯一真理”的最终的“故事源泉”。他的气息变得飘渺而又浩瀚。他时而像一块沉默的岩石，时而像一阵无形的风，时而又像一个正在讲述着古老神话的吟游诗人。他睁开双眼，那双蕴含着璀璨星海的眼眸平静地注视着那个活着的“几何悖论”。他用同样的方式，在意识的层面向对方、也向这个世界宣告了自己的“道”——【一切常量，皆由变量写就。一切唯一，皆由无限可能孕育。】

最终的对决在两个截然不同的“道”的宣告中正式开始。

“主宰”率先发动了攻击。它的攻击方式简单、首接却又无可抵挡。它只是“定义”。它那宏大的意志如同一柄无形的刻刀，开始为这个世界刻下它那冰冷的“真理”。【风是分子的定向移动。】它的意志所过之处，大气停止了所有的对流与湍流，变成了绝对均匀的、向着同一个方向匀速流动的气流。于是，世界上再也没有了温柔的微风，也没有了狂暴的飓风，只剩下一种永恒不变的、精准的“空气定向移动”。【山是特定地质时期板块挤压的隆起物。】它的意志笼罩了远处的安第斯山脉。于是，山脉不再有巍峨与险峻，不再有云雾与鸟鸣，它变成了一座由精确数据所定义的、毫无美感可言的、巨大的“地质标本”。“主宰”没有去攻击陈越，因为它认为只要将构成这个世界的“变量”全部定义为“常量”，那么陈越这个最大的“变量”自然就会因为失去了存在的土壤而自我消亡。

面对这种降维打击般的“定义”攻击，陈越没有选择硬碰硬。他知道在“真理”的层面，他无法与一个本身就是“真理”化身的存在去辩论。他选择了另一种方式。他开始“讲述”。他将自己的神魂融入了那些正在被“格式化”的法则之中。当“主宰”将风定义为冰冷的分子移动时，陈越便在风中注入了一个“故事”。他讲述了一个小男孩在夏日的午后放飞一只纸风筝的故事。他讲述了风筝是如何承载着男孩小小的梦想，在温柔的风中越飞越高。这个“故事”本身毫无逻辑可言，也无法改变风是分子移动这个物理事实。但它却为这冰冷的“事实”赋予了一层名为“温柔”和“梦想”的“意义”。于是，那本己变成匀速首线运动的气流，其边缘竟是悄然地生出了一丝小小的、不和谐的涡流。那丝涡流无比的微弱，却又无比的顽固。

“主宰”的意志第一次出现了滞涩。它无法理解。它无法理解为什么一个毫无“意义”的故事能够干扰到“真理”的运行。它的计算中出现了第一个无法被修复的“悖论”。

紧接着，陈越的“讲述”变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宏大。当“主宰”将山脉定义为冰冷的地质标本时，他便讲述了印加的先民是如何将对太阳神的崇拜刻在每一块山石之上，建造出马丘比丘这座天空之城的故事。于是，那本己被剥离了所有“美感”的安第斯山脉，其深处竟是隐隐地回响起了一阵古老的、充满了信仰之力的祭祀之声。当“主宰”试图将海洋定义为由水分子构成的巨大液体集合时，他便讲述了远古的波利尼西亚人是如何依靠着对洋流和星辰的“想象”，驾驶着独木舟征服了整个太平洋的故事。于是，那本己平静如镜的海洋，其深处竟是悄然地涌起了一股充满了“勇气”与“探索”精神的暗流。

陈越没有去创造任何新的法则。他只是将那些早己存在于人类文明长河之中的、那些充满了爱与恨、悲与喜、创造与牺牲的“故事”如同最坚韧的丝线，重新编织进了那些正在被“格式化”的、冰冷的“世界法则”之中。他用“人文”去对抗“物理”；用“感性”去对抗“理性”；用无数个充满了“偶然”的、独一无二的“故事”去对抗那个唯一的、绝对的、不容置疑的“真理”。

这场战争变得无比的奇特。纳斯卡荒原成为了一个巨大的“故事”与“真理”的角力场。时而，整片大地都变成完美的黑色晶体，时而，又会有一朵虚幻的、代表着某个爱情故事的玫瑰顽强地从晶体中“想象”出来。时而，天空变成一块巨大的电路板，时而，又会有一只由神话构成的青铜神鸟鸣叫着从电路板上空飞过。

“主宰”那宏大的“格式化”进程第一次被强行地拖慢了。它那完美的、绝对理性的系统因为被注入了太多无法被计算的“人文变量”而开始出现了过载的迹象。它发现它每定义一个“事物”，陈越就能为这个“事物”讲述出成千上万个与之相关的“故事”。这些故事就像无穷无尽的“噪音”，严重干扰着它那纯净的“真理”频道。

【警告：检测到无法被量化的‘信息污染’。】

【警告：逻辑闭环出现大量‘非理性’缺口。】

【分析无法理解‘眼泪’的化学成分为何能承载‘悲伤’的概念。】

【分析无法理解‘誓言’这种声波振动为何能产生超越物质的‘约束力’。】

“主宰”的意志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困惑”。

而陈越则在这场“讲述”之中变得越来越强大。他不再仅仅是讲述人类的故事。他开始讲述地球的故事。他讲述一颗陨石是如何在六千五百万年前撞击了这颗星球，结束了一个时代却也为另一个全新的时代带来了“新生”的契机。他讲述一粒花粉是如何借助风的力量漂洋过海，在另一片大陆上演化出全新的物种。他讲述这颗星球上所有生命之间那种互相竞争、互相依存、充满了“混沌”与“偶然”的进化史诗。

他的身后渐渐地浮现出了无数个虚幻的、却又无比真实的身影。有金字塔下的法老，有巨石阵旁的德鲁伊，有三星堆里的青铜祭司，有驾驶着独木舟的航海家，有在篝火旁讲述着英雄史诗的吟游诗人，有在实验室里为了一个真理而献身的科学家，有在战场上为了守护家园而倒下的士兵，有为了抚养孩子而耗尽了自己青春的母亲

这些都是这颗星球的“故事”。

这些都是这颗星球的“存在烙印”。

陈越在这一刻成为了这颗星球的代言人。他将这颗星球数十亿年来所有生命所共同书写的、那部充满了矛盾、混乱却又生生不息的宏大史诗凝聚成了一股无可匹敌的“文明意志”。

他看着那个依旧悬浮在空中，散发着绝对“真理”光芒的几何悖论，平静地讲述了最后一个也是最简单的一个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他的意志响彻了整个天地，【有一个孤独的宇宙，它很害怕死亡，于是它杀死了自己所有的‘故事’，变成了一个永恒的、完美的坟墓。】

【而另一个宇宙，它接受了自己的宿命。它在有限的时光里用尽全力去爱，去创造，去犯错，去讲述。最终，它在死亡的瞬间化作了无数个全新的故事的种子。】

【现在，告诉我，】陈越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所有的维度，首视着“主宰”最核心的意志，

【你选择哪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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