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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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2章 根脉（第1页）

月光把绿芽的影拉得老长，根须在盆土下钻动的声响，像谁在用指尖轻叩大地。他摸了摸盆栽的陶盆，盆底的透水孔里，几根细须正往外探，须尖沾着的夜露，与“家味桥”栏上的晨露，是同个温度。

父亲举着苹果叶走进来，叶影落在陶盆沿上，圈出个浅绿的环，像给念想画了个家园。“张老师说明年要在叶影馆旁种片果林，”他往盆里添了勺腐熟的石榴皮，“让每个破土的念想，都有结成果实的那天。”石榴皮的碎屑在土中化开，与根须缠成暗红的纹，像段写在土里的族谱。

去社区通知种果林的消息时，丫丫正蹲在“红鲤信箱”旁画画。她把果林画成了圆形，圆心是叶影馆，圆周上均匀分布着果园、池塘、“家味桥”，像片巨大的叶子，叶梗是通往各处的路。“绿芽要种在圆心，”小姑娘用银杏叶指着画，“这样它的根能往每个地方跑。”

张老师带着测绘员定果林的边界，金镯子在测绳上绕出细碎的光。“这圈边界要用叶子当标记，”她往地上插着石榴枝，“每根枝子代表一户人家，枝上挂着自家的叶牌。”叶牌是孩子们做的，他的那块刻着片石榴叶，叶尖的齿痕与绿芽的模样，分毫不差。

王大爷颤巍巍地从布包里掏出些旧果核，是十年前社区第一批果树结的果。“把这些核埋在果林中央，”老人把核子摆成“根”字，“让新树认得老根的方向。”果核的纹路与绿芽的根须，在晨光里形成奇妙的呼应，像新老对话的密码。

挖坑埋果核时，绿芽的盆栽被暂时放在坑边。一阵风过，盆栽的影落在坑底，与果核的影重叠，像颗种子在土里看见了未来的自己。父亲举着苹果叶往坑底撒叶土：“这土混了桥边的泥、池塘的沙、果园的腐叶，让根走到哪儿都认得家的味道。”

中午歇工时，社区的广播播了孩子们的诗：“根往土里钻，叶往天上长，风是邮递员，把家带身上。”歌声里，绿芽的叶尖在风里晃了晃，像在给诗句打节拍。丫丫举着新写的诗跑过来，信纸是片苹果叶，叶梗系着颗石榴籽，是从纪念册里那颗藏着桥影的籽上掰下来的。

往果园送树苗时，父亲正把绿芽的盆栽摆在石榴树旁。“让它跟老树认认亲，”他用苹果叶擦着绿芽的叶尖，“老树会教它怎么抗风雨，怎么把根扎深。”老树的影落在盆栽上，像位长者用臂弯护着孩童，绿芽顿时舒展了些，叶尖的齿痕在树影里亮得像颗星。

傍晚给新栽的果树浇水时，发现每棵树下都有片特别的叶子——果园的树配石榴叶，桥边的树配梧桐叶，池塘边的树配玉兰叶。张老师笑着说：“这叫叶随树走，根随叶归，无论树长多高，看见叶子就知道家在哪儿。”

他忽然明白这些往深处钻的根从不是盲目生长。是父亲举着苹果叶走过的每寸土地，是母亲往盆里添土时的每个动作，是张老师系叶牌时的每个绳结，是丫丫画果林时的每笔弧线，是红鲤游过池塘时的每条轨迹，是所有平凡日子里，被用心编织的根脉，在岁月里悄悄延伸，把桥边、果园、池塘、每个人的心，都连成了不可分割的整体。

月光爬上果林的边界时，绿芽的盆栽被搬回叶影馆。根须在途中又长长了些，须尖沾着的泥土里，混着片从“家味桥”栏上掉的漆皮，红得像石榴花。他把盆栽放回展区，发现今天的位置正好对着窗外的果林，绿芽的影穿过玻璃，往新栽的果苗方向伸，像在给未来的自己，递去一封带着根须的信。

夜里躺在床上，能听见根须生长的轻响从叶影馆传来。那声音与父亲的鼾声、母亲的针线声、池塘的水声、桥边的风声，在月光里融成一团，像首没有乐谱的歌谣，唱着每个破土的念想，唱着每条延伸的根脉，唱着所有关于家的、永远鲜活的故事。

喜欢幽谷怨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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