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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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3章 游春袋里的风（第1页）

阿婆把“游春袋”挂在茶罐旁，蓝印花布上的鱼在晨光里晃悠，像真的在茶香里摆尾巴。她往袋里塞了撮新炒的龙井，茶叶尖上还沾着点炒茶时的焦香——这是要混着朵朵的野薄荷泡，小丫头说龙井的醇裹着薄荷的清，像太奶奶的花，又厚又凉，能浇透整个夏天。

楼下的栀子花开了，白得像堆雪，花瓣落在小杨的三轮车斗里，沾在刚采的艾草上，像撒了把碎银。阿婆蹲在车斗边捡了片带露的栀子花瓣，放进城里的布袋——让风带着花的凉往南飘，好让大别山的茶棵知道，城里的小满也藏着会喘气的清。

三楼的娃娃举着个纸船跑上楼，船里放着袋野薄荷，纸帆上画着条游来游去的鱼。“给……朵朵……”他娘在后面追着擦他手：“他非让我把薄荷塞进船里，说这样顺着自来水沟漂，就能漂到妹妹家，像太奶奶的游春袋，会自己找路。”阿婆往他兜里塞了块龙井酥：“告诉妹妹，这酥是用会跳舞的茶叶做的，咬下去全是会飘的香。”

小杨送菜来时，筐里躺着个嫩丝瓜，绿得发亮，瓜蒂上还带着朵小黄花，像个系着蝴蝶结的小姑娘。“阿婆，俺娘说丝瓜要做汤喝，鲜得能掉眉毛，”他蹲在灶台边刮丝瓜皮，“小丫头打电话说，把您寄的龙井混在野薄荷里，说要让叶缠着叶，泡成杯能解渴的夏天，像太奶奶的游春袋，缠得越紧越暖。”阿婆往他兜里塞了罐丝瓜酱：“回你娘的话，就说她的丝瓜嫩得能掐出水，我留了根，等寄东西时给小丫头捎去，让她知道城里的藤上也结着会唱歌的鲜。”

姑娘抱着罐酸梅汤来串门，汤里浮着片薄荷叶，转着圈不肯沉。“阿婆，这汤里放了您腌的陈皮，”她帮着把丝瓜切成片，“您看这薄荷的凉混着草绳的暖，像不像把城里的蝉鸣和山里的溪声揉成了团？”阿婆往汤里加了勺蜂蜜：“给朵朵寄的时候多放些冰块，让她知道城里的热天也有钻心的甜。”

芒种那天，阿婆收到儿子寄来的包裹，里面是朵朵缝的茶席布，蓝布面上绣着片茶园，茶丛里游着条鱼，鱼嘴里叼着野薄荷。“妈，朵朵说这是‘聚香席’，铺在桌上，太奶奶的茶就会和山里的薄荷碰面，”儿子在电话里笑，“她还把溪里的鹅卵石洗干净了，说要垫在茶杯下，这样喝茶时都能摸着山的凉。”阿婆把茶席铺在八仙桌上，鹅卵石的凉混着棉布的软，像小丫头光脚踩在溪边的感觉。

视频里，朵朵举着杯薄荷龙井，茶叶在水里翻跟头，野薄荷浮在上面，像片会跑的绿云。“太奶奶，鱼在茶里游呢！”小丫头举着茶杯在院里跑，辫子甩得像两条小蛇，背后的茶园里飘着采茶人的山歌，“奶奶说这茶喝下去，风都会带着香跑，像太奶奶的游春袋。”阿婆指着砂锅里的丝瓜鸡蛋汤：“太奶奶也煮了鲜，等你来了就着酸梅汤吃，让鲜在嘴里化成雾，漫过所有的路。”

夏至那天，小区的百家宴摆了长桌，阿婆的龙井酥被抢着拿，小杨的丝瓜汤鲜得人咂嘴，姑娘的酸梅汤凉得透心，三楼的媳妇炸了绿豆丸子，说要给朵朵寄去。有人说阿婆的酥里有炒茶的火，有人说小杨的汤里有溪水的清，阿婆忽然觉得，这满桌的味道，都是装在游春袋里的风——你带着我的香，我带着你的凉，吹得越远，家就越近。

夜里，阿婆把两个布袋并排挂在床头，城里的布袋装着酸梅汤、丝瓜酱、龙井酥；山里的布袋想必盛着薄荷龙井、鹅卵石、新蒸的玉米馍。月光落在上面，蓝印花布的纹路里浮着层银，风一吹，布袋轻轻撞，像两只游来游去的鱼，越靠越近。她仿佛看见大别山的灶台上，朵朵正往布袋里塞新摘的金银花，小嘴里念叨着：“太奶奶的龙井香过了江，我的薄荷凉过了岗，两味泡成茶，甜透夏和秋……”

厨房的灯亮到后半夜，阿婆在给玉米馍装盒，盒底垫了层艾草叶。她往盒里又添了把龙井——让风带着这香往南飘，好让大别山的金银花接住它，让香顺着花瓣往下滴，滴到朵朵的舌尖，告诉她：太奶奶的游春袋还在游，游过芒种的雨，游过夏至的阳，游得山水成街坊，岁月成蜜糖，游得两个布袋里的暖，漫过所有的路，甜透往后的每个日子。

晨光爬得更高时，草绳系着的布袋晃得更欢了，把城里的茶香和山里的薄荷，游成了条淌不完的河，在岁月里越流越清，越流越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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