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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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2章 香融万家（第1页）

百家宴的长桌还没撤，阿婆蹲在灶台前拾掇碗筷，碗沿沾着的槐花蜜亮晶晶的，像谁在瓷上镶了圈碎糖。她往竹篮里捡了几个没吃完的槐花糕，糕上的花瓣还新鲜，是三楼媳妇新蒸的——这是要给晚归的保安师傅留的，他总说阿婆的百家宴比自家的还暖，像小时候在乡下吃的席。

楼下的梧桐花簌簌落，飘进小杨晾的笋干堆里，紫莹莹的花瓣裹着笋香，像块会散的香糕。阿婆捡了捧梧桐花，放进城里的布袋——让朵朵知道，这带着笋干咸的花，能把城里的春风嚼出山里的厚。

三楼的娃娃举着个香囊跑上楼，香囊里塞着百家宴剩下的菜渣，布面上绣着颗圆滚滚的糖。“给……朵朵……”他娘在后面笑着说：“他非让我把每种菜都放一点，说这样妹妹闻着香囊，就像坐在百家宴的桌边，甜得能沾住鼻子。”阿婆往他兜里塞了块槐花糕：“告诉妹妹，这糕混着满桌的香，咬下去全是会跑的暖。”

小杨收摊回来时，筐里躺着串青杏，酸得人眯眼，表皮上还沾着点绒毛。“阿婆，俺娘说这杏要腌着吃，酸里带甜才够味，”他蹲在灶台边洗青杏，“小丫头打电话说，把您寄的百家宴照片贴在了墙上，说要让山里的鸡鸭也看看，城里的桌子能摆出春天的香。”阿婆往他兜里塞了罐杏酱：“回你娘的话，就说她的青杏酸得地道，我留了筐，等寄东西时给小丫头捎去，让她知道城里的枝头也挂着会流口水的鲜。”

姑娘抱着罐酸梅汤来串门，汤里浮着片薄荷叶，转着圈不肯沉。“阿婆，这汤里放了您晒的陈皮，”她帮着把青杏装进坛子，“您看这薄荷叶的凉混着草绳的暖，像不像把城里的热闹和山里的清静揉成了团？”阿婆往汤里加了勺蜂蜜：“给朵朵寄的时候多放些冰块，让她知道城里的夏也有透心的甜。”

小满那天，阿婆收到儿子寄来的包裹，里面是朵朵缝的布菜篮，蓝布面上绣着满桌的菜，菜盘边系着段草绳。“妈，朵朵说这是‘聚香篮’，挂在墙上，太奶奶的百家宴就会跟着香飘过来，”儿子在电话里笑，“她还把山里的野葱晒干了，缝在篮底，说这样装菜时都能沾着土的香。”阿婆把布篮挂在厨房，每次拿碗筷都能看见，心里像揣了个热烘烘的灶膛。

视频里，朵朵举着个小竹篮，里面装着山里的野蒜、蒲公英，还有颗青杏。“太奶奶，我也摆了百家宴！”小丫头举着篮子在院里转圈，背后的石桌上摆着三个土碗，“奶奶说这叫‘对门席’，城里的菜和山里的菜对着香，就是一家亲。”阿婆指着坛子里的杏酱：“太奶奶也腌了酸杏，等你来了就着梅汤吃，让酸和甜在嘴里打架，像极了咱们隔着山水的热乎。”

芒种那天，小区的百家宴又摆了长桌，阿婆的杏酱被抢着舀，小杨的凉拌马齿苋清得爽口，姑娘的酸梅汤凉得沁心，三楼的媳妇烙了韭菜盒子，说要给朵朵寄去。有人说阿婆的酱里有阳光的烈，有人说小杨的菜里有露水的润，阿婆忽然觉得，这满桌的味道，都是熬在日子里的香——你带着我的咸，我沾着你的甜，熬着熬着，就成了没有缝的家。

夜里，阿婆把两个布袋并排挂在床头，城里的布袋装着酸梅汤、杏酱、槐花糕；山里的布袋想必盛着野葱、蒲公英、新蒸的玉米饼。月光落在上面，蓝印花布的纹路里浮着层银，风一吹，布袋轻轻撞，像两颗心在碰杯。她仿佛看见大别山的灶台上，朵朵正往布袋里塞野蒜，小嘴里念叨着：“太奶奶的菜香过了江，我的菜香过了岗，两香融成夏，甜透秋和冬……”

厨房的灯亮到后半夜，阿婆在给玉米饼装袋，袋底垫了层艾草叶。她往袋里又添了把百家宴剩下的菜渣——让风带着这混着满桌的香往南飘，好让大别山的野葱接住它，让香顺着叶尖往上爬，爬到朵朵的指尖，告诉她：太奶奶的桌还在摆，摆过立夏的热，摆过芒种的雨，摆得街坊成亲人，岁月成蜜糖，摆得满桌的暖，漫过所有的路，甜透往后的每个日子。

晨光爬得更高时，草绳系着的布袋转得更欢了，把城里的菜香和山里的草气，融成了锅滚沸的汤，在岁月里越熬越稠，越熬越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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