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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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5章 绳缝团圆（第1页）

朝阳爬上竹竿时，草绳上的露珠折射出七彩光，像撒了把碎宝石。阿婆往城里的布袋里塞了把新收的绿豆，豆粒圆滚滚的，在袋里轻轻撞，发出簌簌的响——这是要寄给朵朵的，小丫头说要学熬绿豆汤，说要让甜顺着草绳往城里淌，像山泉漫过石缝。

楼下的野草莓藤结了最后一批果，红得像缀在绿锦上的玛瑙。三楼的娃娃背着小背篓，正踮脚摘果子，他娘在旁边扶着：“慢点，把最红的那颗留给朵朵妹妹。”阿婆笑着递过去个竹筛：“装这里头，让风从筛眼里钻进去，给果子透透气，等寄到山里，甜还鲜着呢。”

小杨送菜来时，筐里躺着个老南瓜，黄皮上刻着圈花纹，像朵没开的向日葵。“阿婆，俺娘说这南瓜要蒸着吃，放把您给的红枣，甜得能当糖吃。”他蹲在灶台边削南瓜皮，“小丫头打电话说，把您寄的草绳编成了网，说要把新摘的板栗装在网里，这样甜就漏不出去了。”阿婆往他兜里塞了块南瓜饼：“回你娘的话，就说她的南瓜面，我留了块心，等寄东西时给小丫头捎去，让她知道城里的瓜也甜得绵。”

姑娘抱着罐雪梨膏来串门，是用新摘的雪梨熬的，稠得能拉出丝。“阿婆，这膏冲水喝最润，”她帮着把南瓜切成块，“您看这雪梨的白混着草绳的黄，像不像把城里的秋和山里的月织成了块布？”阿婆往膏里撒了把川贝：“给朵朵寄的时候多裹几层棉絮，别让凉气顺着绳缝跑了。”

寒露那天，阿婆收到儿子寄来的包裹，里面是朵朵缝的坐垫，用蓝布拼了个圆，圆心里绣着片茶叶，边缘系着段草绳。“妈，朵朵说这是‘团圆垫’，太奶奶坐着，就像坐在咱家的炕头。”儿子在电话里笑，“她还把板栗壳磨成了粉，说要掺在棉花里，这样坐着都能闻到暖。”阿婆把坐垫铺在竹椅上，板栗的香混着棉布的软，像小丫头坐在腿上时的温度。

视频里，朵朵举着个竹筐，筐沿系着那段草绳编的网，网里盛着板栗。“太奶奶，这是‘不漏甜’！”小丫头举着筐在院里转圈，背后的银杏叶落了一地，“奶奶说网眼越小，甜就越稠，像太奶奶的牵挂。”阿婆指着蒸锅里的南瓜：“太奶奶也蒸了南瓜盅，等你来了就着雪梨膏吃，让甜在嘴里化不开。”

霜降那天，小区的百家宴摆了长桌，阿婆的南瓜红枣糕被抢着尝，小杨的板栗烧鸡香飘满楼道，姑娘的雪梨膏水甜得清润，三楼的媳妇煮了绿豆粥，说放了阿婆给的百合。有人说阿婆的糕里有阳光的暖，有人说小杨的鸡里有泥土的香，阿婆忽然觉得，这满桌的味道，都是草绳缝起来的圆——你沾着我的甜，我带着你的暖，缝着缝着，就成了没有缺口的家。

夜里，阿婆把两个布袋并排挂在床头，城里的布袋装着雪梨膏、绿豆粒、南瓜干；山里的布袋想必盛着板栗、银杏果、新蒸的糯米团。月光落在上面，蓝印花布的纹路里像浮着层银霜，风一吹，布袋轻轻撞，草绳缠着红绳，像两个在说悄悄话的圆。她仿佛看见大别山的灶台上，朵朵正往布袋里塞板栗，小嘴里数着：“一圈是太奶奶的朝阳，一圈是山里的星子，两圈并成圆，就是咱家的门……”

厨房的灯亮到后半夜，阿婆在给糯米团装袋，袋底垫了层艾草叶。她往袋里又塞了把绿豆——让小丫头知道，草绳缝的圆永远不会散，就像这绿豆汤里的甜，熬得越久，越稠，越化不开。

朝阳升得更高时，草绳在竹竿上绷成道金线，一头挑着城里的烟火，一头坠着山里的月光，把两个家缝成的圆，照得透亮。阿婆知道，这圆会一直转下去，转着南瓜的甜，转着板栗的香，转着那些藏在针脚里、味道里、声响里的暖，转成岁月里最稠的甜，转成无论隔着多少山水，都拆不散的团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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