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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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8章 烟火续家（第1页）

面团在掌心转得越发圆融，蜂蜜的稠混着花生的酥，像把岁月揉成了团。阿婆往糖坯里裹了颗野草莓干，是去年晒的，红得像滴没褪色的胭脂。她忽然想起三十年前，也是这样的春夜，母亲在大别山的灶台前揉糖，说要在糖心裹颗青梅，让甜里带点酸，才像过日子——如今她给朵朵裹草莓干，倒像是把母亲的话，顺着糖丝传了下去。

窗外的月光移到布袋上，蓝印花布的纹路里浮着层银辉，像撒了把没化的糖霜。阿婆伸手摸了摸布袋口的红绳，是去年小杨娘给的，说山里的红绳经风，能把牵挂系得牢。绳结上沾着点炒瓜子的碎屑，是昨夜风刮进去的，倒像是替她给朵朵捎了口脆。

清晨被麻雀的叫声吵醒，推开窗见三楼的娃娃正蹲在花坛边，举着颗草莓往野草莓藤的根须里塞。“给……朵朵……”他娘在旁边笑：“这孩子说要给妹妹种颗糖草莓，说这样长出来的果，甜得能粘住蝴蝶。”阿婆往他手里塞了把南瓜子：“种这个，长出的瓜藤能顺着风往山里爬，让妹妹知道小哥哥在等她。”

小杨送菜来时，筐里的春笋冒了尖，裹着层细绒毛，像刚出生的小鸡。“阿婆，俺娘说雨水天的笋最嫩，”他帮着把笋切成薄片，“小丫头打电话说，把您寄的花生糖埋在了茶树下，说要让甜渗进土里，长出会结糖的茶。”阿婆往他兜里塞了块刚做的花生糖：“回你娘的话，就说她的笋鲜，我留了半根，等寄东西时给小丫头捎去，让她就着糖吃。”

姑娘抱着罐樱花酱来串门，是用新落的樱花瓣腌的，粉得像朵没谢的云。“阿婆，这酱抹馒头吃最香，”她帮着把笋片装进陶罐，“您看这樱花的粉混着艾草的绿，像不像城里的春和山里的春手拉手？”阿婆往酱罐里撒了把炒芝麻：“给朵朵寄的时候多垫几层棉纸，别让香味跑了，这可是攒了整树的甜。”

惊蛰那天，阿婆收到儿子寄来的包裹，里面是朵朵做的风筝，风筝面上画着两个布袋在追云，布袋口飘出的糖丝缠成了线。“妈，朵朵说这是‘追家鸢’，放得越高，太奶奶就离得越近。”儿子在电话里笑，“她还把茶芽磨成粉，掺在颜料里，说这样风筝飞过的地方，都带着家的味。”阿婆把风筝挂在阳台，风一吹，布面鼓鼓的，像朵要往南飞的云。

视频里，朵朵举着个糖罐在茶树下转圈：“太奶奶，我种的糖发芽啦！”小丫头的鞋上沾着泥，身后的茶棵抽出新叶，叶尖还挂着露珠，“奶奶说这是太奶奶的甜在长，等秋天就能结出糖茶。”阿婆指着灶上的蒸笼：“太奶奶蒸了樱花馒头，等你来了就着酱吃，让甜在嘴里开花。”

春分那天，小区的百家宴摆了长桌，阿婆的樱花馒头被孩子们抢着捏，小杨的春笋炒肉香得淌油，姑娘的樱花茶冻颤巍巍的，三楼的媳妇端来南瓜粥，说熬时放了阿婆给的瓜子仁。有人说阿婆的馒头里有花瓣的轻，有人说小杨的肉里有泥土的沉，阿婆忽然觉得，这满桌的味，都是从一个灶眼里冒出来的烟——你沾着我的香，我带着你的甜，混在一起，就成了家的味。

夜里收拾碗筷，见布袋被风吹到了一起，红绳缠成个结，像两个在说悄悄话的人。阿婆解开绳结时，发现城里的布袋里多了片野草莓叶，想必是三楼的娃娃塞进去的，叶尖还沾着点糖霜。她往山里的布袋里塞了把樱花，想着等风再暖些，就能顺着绳结的纹路，往大别山的方向飘。

厨房的灯亮到后半夜，阿婆在给花生糖装罐，罐底垫了层艾草叶。她知道，这罐糖会顺着风的方向走，穿过长江的浪，越过大别山的坡，落在朵朵的掌心。而那两个布袋还会在阳台上晃，一个装着城里的新叶，一个盛着山里的花苞，风一吹，就数起日子里的甜：一片是灶膛的火，两片是檐下的燕，三片是山水再远，打开布袋，就摸到了家。

风从纱窗钻进来，带着布袋的轻响，把没数完的话续下去：“叶齿刻着暖，糖心裹着念；烟火绕着灶，家就一直在。”阿婆往灶膛里添了最后把柴，火光映着罐口的糖霜，像把岁月的甜，都照得亮堂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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