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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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第2页）

张承照一指朝报上王拱辰的名字：&ldo;这王拱辰害了谁，官家就让你背谁的文章。&rdo;

公主愕然。张承照又继续解释：&ldo;当年王拱辰弹劾范仲淹的朋友滕宗谅，说他贪污公使钱，令他谪守巴陵郡，折腾来折腾去，最后把范仲淹也贬到邓州去了。第二年滕宗谅修好岳阳楼，便特意请范仲淹写了《岳阳楼记》。然后王拱辰又指使下属和朋党弹劾欧阳修，一次没参倒，又来第二次，终于把他贬到滁州去了，结果欧阳修在那里写下了《醉翁亭记》……所以接下来，官家一定会让公主背《沧浪亭记》，因为苏舜钦跑到苏州去写这篇文章，也全拜王拱辰所赐。&rdo;

公主听了，一声叹息：&ldo;这王拱辰真讨厌。&rdo;

张承照立即点头应道：&ldo;确实讨厌。若他没鼓捣出这么多事，公主现在哪还需要背这些文章呢？所以公主应该清楚他是好官还是坏官了吧？&rdo;

公主笑道：&ldo;害我背这么多文章，当然是坏官了！&rdo;

这理由听得我忍不住笑，但还是向公主说明：&ldo;公主，大臣的好坏不能用让你背书的多少来区别，人之善恶也不是仅以一两事就可以判定的。何况恶人一生中可能会做几件好事，而好人这辈子也难保不会做出一点伤害到别人的糊涂事。王拱辰勤学、诚信，这些都是他的长处，以前曾有一些为人称道的政绩，请辞状元和引皇帝袍裾进谏甚至已传为佳话，但后来对新派大臣的攻击，尤其是进奏院一事他做得过分，既属朋党之争，也是为泄私愤，害了大批馆阁名士，现在和将来，都会有很多人因此骂他。&rdo;

公主好奇地问我：&ldo;时不时地听人说起进奏院之事，但我一直不知道那究竟是怎么回事。王拱辰是怎么害苏舜钦等人的？&rdo;

&ldo;臣以前在前省伺候，常听文臣议论，这事来龙去脉臣很清楚！&rdo;张承照不待我回答，即兴高采烈地开口对公主道。

公主也就吩咐他：&ldo;那你说罢。&rdo;

张承照便开始叙述：&ldo;当年范相公招引一时才俊之士，聚在馆阁……公主知道馆阁是做什么用的么？&rdo;

公主道：&ldo;馆阁就是史馆、昭文馆、集贤院和秘阁，在其中供职的人负责修史、修书和管理书籍文献等等，有时也会向爹爹讲解经义。&rdo;

&ldo;不仅如此，&rdo;张承照解释说，&ldo;馆阁还兼训生徒，是朝廷储材擢用之地。任馆职的人，往往几年后即可致身两制，做知制诰、中书舍人或翰林学士，再往上升，还有可能入二府，做宰相或枢密使。也正因这样，要入馆阁异常艰难。通常是取进士前五名，放到外地先做几年官，前三名一任回，四五名要经两任，回到京中，经朝廷重臣荐举，再由皇帝下旨召试，又考一回，过关了才能入馆阁任职。当然，除此外还有岁月酬劳，特恩除职的，但本朝礼眷文士，官家尤其重视科举，如今非进士出身不能得美职，所以馆阁中人也由此分出了等级，进士出身、又经召试的自视甚高，往往比那些特恩除职的狂傲放浪。&rdo;

公主微笑道：&ldo;苏舜钦那些人，一定是考进去的进士了？&rdo;

张承照点头，继续说：&ldo;对。苏舜钦原是相门世家子，他的祖父苏易简是太宗朝的状元，官至副相参知政事，父亲苏耆官至工部郎中，而他的外公王旦是真宗朝宰相。他原本因父荫获得过一个县尉的官职，但他不屑为些末微官，辞职而去，参加贡举，中了进士。后来经范仲淹荐举，应召试获馆职，除集贤校理，监进奏院。入馆阁后他结交的朋友大多都是像他那样考进去的有才望之人。这些人都支持范相公国策，虽然皆是君子党，但素日疏狂惯了，指点江山，睥睨权贵，又常嘲讽御史台官员不学无术，越发激怒了与范相公、杜相公失和的王拱辰。何况馆阁为储材之地，现今与他作对的士人，很可能是日后的朝廷重臣，所以他一直想把馆阁名士贬逐出京，但苦于未觅到对策，直到后来进奏院开秋季赛神会……&rdo;

&ldo;是每年春秋两季京城里的人开的那种赛神祭祀会么？&rdo;公主问。

张承照道：&ldo;是。都人借此开宴聚会原是习俗。苏舜钦那时就按进奏院惯例卖了一批故纸，自己又出了十千钱，准备宴请他那些馆阁名士朋友……&rdo;

&ldo;是只请考进去的那些吧？&rdo;公主笑道。

&ldo;没错。&rdo;张承照顺势奉承，&ldo;公主真是冰雪聪明，一猜就中！当时有个太子舍人，名叫李定的，也想参加进奏院的赛神会，但被苏舜钦一口回绝，还笑对他说：&lso;食中无馒罗毕夹，座上安得有国舍虞比？&rso;馒罗毕夹，是蕃人羊彘肉饼；国舍虞台，指的是国子监博士、太子中舍、虞部、比部员外这些用来荫补高官子弟的官职。言下之意是，我们宴会只请清流雅士，你这样像蕃人肉饼那样上不得台面的高官子弟就不必参加了。&rdo;

公主大笑：&ldo;把人比作蕃人肉饼，这让李定脸往哪搁呢……他咽不下这口气，一定会报复了。&rdo;

张承照拍掌道：&ldo;可不是么！李定怀恨在心，虽未去参加赛神会，却在宴席中安插了眼线。那些馆阁名士也不谨慎，酒酣之时，史馆检讨王洙命人召两军女ji杂坐作乐，殿中丞、集贤校理王益柔更即兴作了首《傲歌》，诗中有两句说：&lso;醉卧北极遣帝扶，周公孔子驱为奴。&rso;&rdo;

公主听后顿现怒色，斥道：&ldo;想让皇帝去扶他？这也真不像话！&rdo;

张承照旋即自擂一耳光，道：&ldo;臣一时不慎，直言转述，请公主恕罪。&rdo;

这一句公主听了尚且恼怒，今上闻说时的心情可想而知了。我此时欠身，劝公主说：&ldo;此乃王益柔少年狂语，原是无心之过。&rdo;

好在公主急于听以后的事，倒没就此多作计较，摆手说：&ldo;算了，反正后来他也吃到了苦头。承照继续说罢。&rdo;

张承照遵命，又道：&ldo;李定的眼线刚听到这句就出去告诉了他，李定当即去找王拱辰，转述此事。王拱辰迅速入宫面圣，举报进奏院之事。官家大怒，立即命皇城司去捕捉宴会上的人。当时汴京街道上都是手持兵器、骑马疾驰去捕人的内侍，臣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满城喧然，大呼小叫的声音连宫中都能听到。&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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