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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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第1页）

应春还是和刚见的那回一样，头发松松的挽着，只缀了一支珠钗，面容秀美娇柔，行动之间摆出优雅的姿态，温柔得像是春日里拂面而过的微风。这样的女子做不到正室的端庄，却别有妖娆媚姿，就连谢璇看着，都觉得赏心悦目。

院里只有一个小丫鬟帮着打理起居，这还是徐妈妈从棠梨院分派过来的，见到谢璇，连忙行礼，又朝应春道：&ldo;这是老爷膝下的六姑娘。&rdo;

&ldo;六姑娘。&rdo;应春行个见面之礼，倒十分的谦卑，像丫鬟吩咐道：&ldo;请倒杯茶来。&rdo;

她用了个&ldo;请&rdo;字，可见平常对这个小丫鬟也挺客气，小丫鬟果然十分听话的倒茶去了。

谢璇将院落打量了一圈，笑道：&ldo;以前没来过这里，如今瞧着，倒也挺清净。应姑娘住得习惯么？&rdo;

&ldo;姑娘还是叫我应春吧。承蒙老爷和妈妈们照顾，这里自然是极好的。&rdo;

谢璇也没进屋，瞧着夏光浓烈，那从芭蕉下阴翳清亮，便到那边过去，坐在芭蕉下的矮榻上，就势取了凉席上摆着的团扇把玩，随口道：&ldo;这东西瞧着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rdo;

&ldo;是那日二夫人派人来教导我，赐了我这个。&rdo;应春倒是没隐瞒。

她应该是在入府前从岳氏那里听了些关于谢璇的事情，面对这个十一岁的小姑娘时也不敢掉以轻心，始终保持着柔和的微笑。

谢璇便笑了笑，&ldo;二夫人对你倒是挺照顾。&rdo;

&ldo;是二夫人瞧我可怜，发慈悲罢了。&rdo;应春接过小丫鬟递来的茶水，十分客气的奉给谢璇。

这样不卑不亢的，谢璇心里有了点数，便吩咐小丫鬟，&ldo;你先去外头。&rdo;

支开旁人，院中便只剩两人相对。应春也不装傻，拿了团扇慢慢的扇着风，顺道送一半的凉给谢璇，开口道：&ldo;六姑娘金尊玉贵，今日过来，是有什么事要教导应春的么？&rdo;

&ldo;教导谈不上，就是谈谈天罢了。应姑娘是哪里人？&rdo;

&ldo;无非是穷乡僻壤来的，说起来六姑娘恐怕也不知道。&rdo;应春笑了笑，&ldo;姑娘这样金尊玉贵的身子，平常怕是正眼都不看咱们这样的人，今儿姑娘过来，应春实在是受宠若惊。&rdo;

她脸上并没半点受宠若惊的意思，谢璇知她所指，便也不再绕弯子，&ldo;看来应春姑娘也是个慡快人，我就直说了吧。先前有位朋友告诉我，曾在宝香楼见过姑娘和咱们府上的二夫人，想来姑娘跟她是认识的了？&rdo;

这般突兀的道出，应春倒是十分诧异，面色变了一变，却也没有抵赖。

谢璇便续道：&ldo;我原先没在意，后来看到姑娘这般姿色，觉得姑娘进我们棠梨院，着实是可惜了。听说姑娘先前在魏尚书身边的时候，诗画精通，才艺过人，其实我不大明白，姑娘何必这样委屈。&rdo;

&ldo;委屈么？&rdo;应春自嘲的笑了笑，&ldo;无非是过日子罢了，没什么委屈的。&rdo;

&ldo;就算是过日子，也有几百种不一样的过法。我瞧应春姑娘并非争慕虚荣之人，其实以你这般本事，在外面也未必没有门路养活自己，何必来着深宅之中打滚？这府里人多事杂，连我都想逃开了，实在是不明白你为何要来受这个委屈。况且棠梨院里先夫人刚去世，我父亲也无意于此，姑娘在这里，怕是会一直冷落下去。&rdo;

谢璇抬眉瞧着她，十一岁的小姑娘歪着头，颇显好奇。

应春有些诧异，没想到这个公府中的小姑娘会说这些。她虽才十八岁，却也是几经折转，见过些豪门贵府里的姑娘，有人鄙弃她、有人怜惜她、有人烦厌她，却从没有人跟她说过这些。

更何况对面坐着的是她将来要服侍的男人的女儿，如今俩人无缘无故的说起这些，谢璇竟像是要打消她服侍谢缜的念头，听起来着实怪异。

忍不住笑了笑，应春道：&ldo;姑娘当然不会明白，因为这根本不算委屈。&rdo;

&ldo;不算吗？&rdo;谢璇绞着手帕，目光越过应春落在后头的屋檐，&ldo;自打进了这府里，应春姑娘应该看到过各种各样的目光，不难受吗？要是在外头自由过活，难道不比这个好？&rdo;

&ldo;说起来容易。&rdo;应春一笑，瞧着那张娇美的脸蛋时，眼中忽然掠过一缕落寞。谢璇这样不知人间疾苦，自然是因少历挫折，反倒对比出了她的坎坷身世。如果能自由自在的活着，谁愿意委身事人，被当做礼物赠来赠去呢？

无非是命薄如纸，只能随风漂泊罢了。

&ldo;这天下之大，怎么样的人都有，姑娘哪里知道这些疾苦。&rdo;应春一叹，取过旁边的茶杯啜着，有点出神。

谢璇就势道：&ldo;这话怎么说？&rdo;

&ldo;姑娘出生时就含金衔玉，爹娘备了家财万贯，每日里锦衣玉食的养着，穿了绫罗还要挑剔花样颜色，吃着山珍海味，还要挑剔火候色泽，自然是什么都不愁的。&rdo;应春偏头看她，多少有些自怜身世，&ldo;可我不一样，我是苦出身，小时候家里穷，别说绫罗绸缎，连个打补丁的粗布衣裳都没得穿，荒年里还要啃树皮挖糙根。爹娘过不下去了，还能卖了我赚点银子讨生活。&rdo;

谢璇经了两辈子，虽然使唤惯了丫鬟，虽然听人说过埋儿卖女之类的话，然而那些似乎离她太远，没什么真切的认知，如今头一次见着被卖的大活人，不由瞪大了眼。

这反应出于自然，落在应春眼里，愈发感叹。

&ldo;我知道姑娘今日来是要做什么。能纡尊降贵来劝阻，实在是高看我了。&rdo;应春低头瞧着她，&ldo;姑娘的锦衣玉食是天生就有的，我若想换口饭吃，就只能靠这些年学来的本事。姑娘兴许瞧不上我这样的，但于我，这也只是讨生活的法子。&rdo;

‐‐就像内宅李那些女人的恶斗，就像当年爹娘卖了她，而她如今出卖色相、委身事人，无非是想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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