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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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第1页）

陈廷敬这才抬起头来，道：&ldo;啊？您大点儿声！&rdo;

张善德吃惊地望望皇上，皇上长叹一声，道：&ldo;老相国怕是病了一场，耳朵聋了。上回在御花园见他还是好好的，到底是年纪大了。&rdo;

张善德低下头去，大声喊道：&ldo;皇上让您起来说话！&rdo;

陈廷敬这才听见，谢恩站了起来，哭奏道：&ldo;启奏皇上，臣耳朵听不见了，玉音垂询，臣懵然不觉，长此以往，恐误大事。恳请皇上恩准老臣归田养老！&rdo;

皇上两眼含泪，道：&ldo;陈廷敬供奉朝廷四十九年，兢兢业业，颇有建树。而今患有耳疾，上奏乞归。朕实有不舍。然陈廷敬归林之意已决，朕只好忍痛割爱，准予陈廷敬原品休致，回家颐养天年！&rdo;

陈廷敬木然站立，浑然不觉。张善德上前，凑在陈廷敬耳边道：&ldo;皇上恩准您回家了！&rdo;

陈廷敬又跪下谢恩，动作迟迈：&ldo;老臣谢皇上隆恩！&rdo;

皇上又道：&ldo;陈廷敬平生编书颇多，回家之后，仍任《康熙字典》总阅官！&rdo;

陈廷敬哪里听得见，张善德只得又凑在他耳边大声说了，他才谢恩起来。

早在半个月前，陈廷统被皇上特简为贵州按察使，他在路上接到家书，听说哥哥告老还乡了，忽然间也生了退意，便向朝廷上了个折子，半路上就往山西老家赶了。巧的是豫朋也擢升了知府，他也是在履新途中知道父亲以病休致，亦掉头回了山西，糙糙给朝廷进了个折子交差。

壮履仍留在京城，陈廷敬领着月媛、珍儿和几个亲随回山西老家去。收拾了半月，五辆马车出了京城。一路上陈廷敬都不说话，总是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他多半是醒着的，有时也真是睡着了。醒着的时候，他就在想自己近五十年的官宦生涯，说到底实在无趣。又在路上接到廷统和豫朋的信，心想廷统早早离开官场自是好事，豫朋却是可以干些事的。他也只是这么想想，并不把他们叔侄辞官的事放在心上。天塌下来，地陷下去，且随他去了。当年卫大人告诉他一个等字，岳父告诉他一个忍字，自己悟出一个稳字，最后又被逼出一个狠字，亏得月媛又点醒他一个隐字。若不是这一隐字，他哪能全身而退？迟早要赴明珠和索额图的后尘。等、忍、稳、狠、隐这五个字，只有那狠字说不出口，就让他烂在肚子里算了，另外那四个字他会告诉壮履的。

路上走了五十多日，回到了阳城老宅。正是春好时节，淑贤领着阖家老小迎出门来。陈廷敬同家里人见了面，哪里也没去，先去了西头花园，道：&ldo;自小没在这里头好好儿待过，真辜负了春花秋月。&rdo;

月媛还在招呼家人搬行李，珍儿跟在老爷后面招呼着。陈廷敬在亭内坐下，家人忙端了茶上来。他喝了口茶，忽听树上有鸟啁啾，笑道：&ldo;珍儿，我告诉你那叫什么鸟。&rdo;

珍儿又惊又喜：&ldo;老爷，您耳朵没聋呀？&rdo;珍儿说罢往屋里跑去，边跑边喊，&ldo;老爷他耳朵没聋！&rdo;

陈廷敬哈哈大笑，惊飞了树上的鸟。

2012年2月重新修订、润色于长沙咸嘉新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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