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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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4章 岁尾团圆（第1页）

晨雾裹着炊烟漫过雪檐，陈阳哈着白气往爬犁上捆柴火。冰碴子在麻绳上咯吱作响，小黄狗追着滚落的松果蹿进柈子堆，撞得柴火垛扑簌簌落雪。林晓挎着柳条筐从地窖钻出来，冻梨上结的冰甲碰着筐沿叮当响，像是揣了满兜的银铃铛。

"老陈！磨盘结冰了！"赵大勇踩着雪壳子冲进院，靰鞡鞋踢飞的雪粒子在晨光里炸成星屑。他家新盘的炕洞倒灌烟，媳妇举着掏灰耙追出来，棉裤腿还沾着灶膛灰。灶房里蒸腾的雾气漫到当院，笼屉里新蒸的年糕膨成胖娃娃，红枣嵌在糯米里像点着胭脂。

王硕骑着改装过的雪地摩托突突进村，后座绑着半扇鹿肉。冰碴子挂在眉毛上，活像圣诞老人落难记。"猎户老张给的！说是抵三亚捎的鱼干钱！"他跺着脚哈手，鼻头冻得比鹿肉还红。

女人们围坐炕头剪窗花。红纸屑落在蓝印花被面上，朵朵学剪"连年有余"，鱼尾巴总绞成乱麻。翠芬夺过剪子示范，手腕一抖铰出对活灵活现的喜鹊，惊得小媳妇们直拍炕席。周振国猫在墙角写春联，狼毫笔冻得开叉，描出的福字胖得挤歪门框。

日头晒化冰溜子时，场院里支起了露天锅灶。赵大勇抡斧头劈冻鹿腿，斧刃卡在腿骨缝里直打滑。陈阳端着搪瓷缸化开雪水，泼在青石案板上瞬间凝成冰镜，鹿肉片得薄如蝉翼。林晓往铁锅甩酸菜，热气蒸腾间三亚带回的黄灯笼椒在汤里浮沉，呛得王硕喷嚏打出回音。

"来尝尝这个！"周振国神秘兮兮摸出陶罐，"祖传的野山参酒！"翠芬夺过闻了闻，眉毛拧成疙瘩："别是拿萝卜须子糊弄人！"老头急得赌咒发誓，差点打翻窗台上的槟榔苗——那绿芽已蹿到一拃高，在冰花覆盖的玻璃窗后倔强地伸展。

暮色漫过雪野时，八仙桌摆出了全鹿宴。红烧的肋排泛着酱光，涮锅子咕嘟着酸菜汤。朵朵偷摸往王硕酒杯兑雪水，辣得他直吐舌头。赵大勇啃着蹄筋感慨："要说痛快，还得是咱关东的雪天就烧刀子！"

突来的犬吠惊破村夜。赵大勇家小子举着电筒满街嚷："狍子蹿进谷仓啦！"男人们拎着套索咋呼呼追出去，女人们扒着墙头看热闹。周振国踩着冰面摔个仰八叉，羊皮袄沾满雪沫子，活像滚了糖霜的粘豆包。

守岁的炭盆爆出松香。陈阳往火灰里埋土豆，林晓教朵朵包硬币饺子。三亚带回的贝壳风铃悬在梁下，叮咚声混着雪粒敲窗的碎响，竟应和出段二人转的调门。老怀表在供桌滴答走动，秒针划过泛黄的日历，将1978年的涛声锁进2023年的烟火。

五更天的爆竹炸碎雪幕。赵大勇家小子挑着竹竿放"二踢脚"，红纸屑纷纷扬扬落满新糊的窗花。周振国踩着高跷扭秧歌，毡疙瘩打滑摔进柴垛，花白胡子沾着草屑直喊痛快。朵朵带着孩子们堆雪龙，胡萝卜当角煤球做眼，夜风掠过时扬起雪沫，恍若银鳞翻腾。

陈阳蹲在檐下磨镰刀，刃口映出院里晃动的灯笼。林晓把晒干的蘑菇串挂上房梁，暗香浮动间，三亚的海浪声与黑土地的落雪声在记忆里悄然重叠。槟榔苗在暖屋里舒展新叶，嫩绿冲破窗台的冰花，像是把南国的春意种在了关东的岁尾。

雪夜渐深时，最后盏油灯在供桌前摇曳。祖宗牌位下的冻梨化了冰甲，渗出蜜般的汁水。陈阳往火盆添了把松针，爆开的火星惊醒了打盹的黄狗。朵朵的压岁钱塞在枕头下，其间夹着枚南海的贝壳，在鼾声起伏的冬夜里，悄悄泛着温柔的海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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