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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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1章 晨雾茶香（第1页）

晨雾裹着茉莉香漫过西街时，林晓正用老秤砣压平新收的明代信札。泛黄的宣纸在青石台面上舒展，松烟墨的苦香混着郑记面线糊的鲜气，在工作室里织成一张温柔的网。陈阳蹲在天井擦洗战国青铜剑，布帛拂过饕餮纹时溅起几点水珠，惊得月团扑棱棱飞上博古架，尾羽扫落几粒积年的铜锈。

"小心点！"苏怀瑾捧着青花盖碗从茶室探出头，"这罐白牡丹可是王姐新送的。"她腕间的银镯磕在门框上，发出久违的清脆声响——那些青铜纹路褪尽后，镯子终于变回了寻常首饰。小周蹲在廊下调试相机，镜头对准榕树新抽的嫩芽，取景器里再没有诡异的量子光晕。

早市送来的时蔬还沾着露水，林晓将茼蒿浸入龙泉青瓷盆。水波漾开处，叶片上七星瓢虫的斑点忽然让她恍惚——那些排列组合像极了曾经的青铜星图。待要细看时，红壳小虫已振翅飞向窗棂，在冰裂纹间投下转瞬即逝的影。

陈阳拎着竹篮跨进门槛，油纸包里的马蹄糕还冒着热气。他衣袖卷到手肘，小臂上虎符纹身淡得几乎隐入麦色皮肤。"郑叔非塞给我这个，"他晃了晃腰间新别的紫砂壶，"说是用永春老醋养的，泡铁观音最香。"

修复台前的日光斜斜切过南宋官窑瓶，苏怀瑾用驼毛刷扫去开片纹里的积尘。当七百年岁的冰裂纹遇见今晨的朝阳时，忽然迸出细碎的虹彩，惊得她指尖微颤。小周抓拍的快门声里，这抹转瞬即逝的幻光被永恒定格，成为工作室相册里最寻常不过的工作日常。

午后骤雨来得急。铜钱大的雨点砸在天井青石板上，溅起的水花沾湿了晾晒的拓片。众人手忙脚乱收卷《营造法式》摹本时，月团忽然钻进明代衣箱避雨，爪尖勾破的衬布里飘出几片干枯茉莉——三年前某个春晨，林晓随手放入的。

雨帘模糊了胭脂窗外的西街。陈阳煮水的红泥小炉腾起白雾，铁观音的兰花香裹着老杉木茶盘的潮气。茶汤在北宋兔毫盏里流转，苏怀瑾指着盏心聚起的茶沫笑道："像不像莫高窟的漩涡云？"众人愣怔片刻，笑浪惊散了这句无心之语。

傍晚收工时，书画店老张送来新裱的《泉州港图》。泛海商船的帆索用桑皮纸捻成，在暮色里泛着柔光。林晓抚过浪花纹样时，指尖触到细小的凸起——某位画师百年前无意滴落的松脂，如今成了最珍贵的时光印记。

夜市灯火初上，工作室的青铜风铃映着霓虹轻摇。小周蹲在门槛逗弄流浪橘猫，忽然"咦"了一声。那猫儿颈间褪色的项圈上，竟系着枚带齿痕的橡皮碎屑。待要细看时，猫儿已跃上墙头，橡皮坠子晃进霓虹照不到的暗影里。

夜雨又至，洗净了榕树新叶上的浮尘。林晓锁门时多看了两眼战国铜镜，镜面映出的身影再无皮下青铜脉络游走。陈阳关掉最后一盏射灯，虎符挂件在黑暗里温顺地贴着胸口，再不会在子夜莫名发烫。

晨光再次漫过冰裂纹窗棂时，郑叔的竹梆子声混着虾饺香准时造访。月团啄食着蒸笼边沿溢出的蟹黄，油星子在羽毛上凝成琥珀色的珠。苏怀瑾翻出梅雨季前晒的陈皮，往茶壶里添了两瓣，老白茶的枣香便染上了几分潮润的江南气。

库房深处，汉代连弧纹镜静静卧在丝绒衬里中。镜钮缠着的红线褪成浅粉，某任主人祈求姻缘的愿力，终究比青铜更经不起流光消磨。林晓为它定制的新匣刚到，樟木清香掩去了最后一丝防腐液的气息。

暮春的暖风穿堂而过，携走工作台上几粒细小的铜锈。榕树气根在穿堂风里轻摆，新叶沙沙摩挲着元代青花罐的卷草纹。当夕照将博古架染成蜜色时，没人注意到某片榕树叶的背面，极淡的青铜纹路正随着呼吸明灭，如同深海鱼群偶尔泛起的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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