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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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7章（第1页）

程绍禟沉默良久，沉声道：&ldo;如此也好，明日我便安排人手护送她们到青河县去，把该打点的都打点了，必然不教任何人欺负到她们母子头上。&rdo;

见他同意了，凌玉便松了口气：&ldo;其实也不必这般急，她既不愿回京城那个伤心地，咱们也不急着回去，不如便在此处多留几日，也好让我与明菊聚聚旧。&rdo;

&ldo;一切听你的便是。&rdo;程绍禟自然不会反对。

远处传来的更声一下又一下，夫妻二人躺在床上，也许是寻着了明菊母子，又或许是心里真正对上辈子释然了，凌玉很快便坠入了梦乡。

倒是程绍禟，睁着眼睛怔怔地望着帐顶出神，脑子里也是一片混乱，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阖上了眼睛，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朦朦胧胧间，他仿佛置身于一个白茫茫的世界，眼前尽是迷雾，待一道强光射来，白雾散去，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ldo;嫂子，对不住，我没有保护好大哥……&rdo;

他循声望去，惊讶地发现说话这人是小穆，而站在小穆跟前那名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的女子，赫然便是凌玉。

&ldo;小穆，你胡说什么?!我明明好好的在此处!!&rdo;他怒声道，快步上前正要扶着站立不稳的凌玉，却震惊地发现他的双手从凌玉身上穿了过去。

&ldo;这、这是怎么回事?&rdo;他脸色大变，不可思议地望着自己的双手，眼睁睁地看着凌玉抱着&lso;他的骨灰&rso;痛哭失声。

又是一道强光射来，他反射性地伸手去挡，待他再度睁开眼时，却发现眼前的画面已经变了。

在他眼前的，是数不清多少拖儿带女的灾民，四处逃窜着，不时大叫：&ldo;快跑快跑，鲁王乱兵杀来了!!&rdo;

叫声、哭声、骂声、咀咒声、混乱的脚步声，伴随着隐隐可闻的马匹奔跑的&lso;哒哒声&rso;，整一座城都弥漫在惊恐与混乱当中。

他只觉得头晕目眩，直到不远处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前，更是大惊。

不远处，凌玉背着小石头，程绍安半扶半抱着王氏，金巧蓉抱着包袱，正与所有逃命的灾民一般，拼了命似的往前跑。

画面不停变幻，他眼睁睁地看着在自己&lso;过世后&rso;的日子里，凌玉艰难地带着儿子求生，程绍安、金巧蓉，这些亲人一个又一个地背叛她，一次又一次地把她打落深渊，但她很快地便又咬着牙关爬了起来。

不知不觉间，他泪流满面。

……

&ldo;绍禟，绍禟，醒醒，快醒醒……&rdo;一阵带着焦急的女子声把他从混沌中拉扯了回来，他缓缓地睁开眼睛，便对上了凌玉关切的脸庞。

&ldo;你这是怎么了?做噩梦了么?&rdo;凌玉见他终于醒了过来，吁了口气，用袖口替他拭去额上汗渍，关心地问。

程绍禟脸色仍有些发白，眼睛贪婪地盯着她，感受到她触及自己肌肤时的温热，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油然而生。

他猛地伸出手去，在凌玉的惊呼声中把她拉落怀中，紧紧地抱着她，再不愿放手。

&ldo;你怎么了，做什么噩梦了?&rdo;凌玉被他抱得快要喘不过气了，但也能感觉得到他莫名的惊恐，本是有几分微恼的，此刻也被怜惜所代替。

&ldo;是啊，是做了一个噩梦，所幸一切不过是噩梦，而如今梦已经醒了。&rdo;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听到程绍禟如同梦呓般道。

凌玉在他怀里挣了挣，待察觉环着腰间的力度稍稍地松下几分，这才挣扎着想要抬头看看他，却忽觉眼前一黑，双眸便被温厚的大掌覆住，挡去了月光。

随即，她便听到了那个人在她耳边哑声道：&ldo;小玉，我很庆幸，从来没有似如今这般庆幸，庆幸自己还活着，庆幸自己可以竭尽全力，给予你们母子庇护。&rdo;

凌玉愣住了，不明白他为何会这般说，只是很快地，她微微一笑，柔声道：&ldo;是啊，咱们都应该庆幸，庆幸咱们还活着。这世间上，再没有什么比能活着更重要了。&rdo;

&ldo;是，再没什么比能活着更重要了。&rdo;

头一回得到他的认同，凌玉心中讶然，戏谑道：&ldo;可真是难得，你竟也是这般认为，我原以为你会说，大丈夫何惧于死。&rdo;

程绍禟终于缓缓地松开了她，望入她眼眸深处，低低地道：&ldo;在国家大义、百姓苍生跟前，自应无惧于死。可人生在世，除了大义，还有责任，为人子、为人夫、为人父之责任，自是应当惜命。&rdo;

借着月光，凌玉也终于看到了他的表情，同时也看到清了他脸上的泪痕。

&ldo;你……&rdo;她只觉得心里有些异样，迎着他愈发温柔的眼神，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次日一早，程绍禟便吩咐一名侍卫回京准备护送明菊母子前往青河县的一切事宜，闲暇之时便唤来小栓子，亲自过问他的学业。

小栓子虽已有八岁，但是明菊这几年一直居无定所，连温饱尚且不能解决，自然也没有能力送他到学堂去，唯有自己亲自教他识字。

只她本也不过奴婢出身，在齐王府时，凭着聪明识得几个字，再多的便没有了，故而又哪能教儿子多少，以致如今小栓子也只是会写自己的名字，能认得十来个常见的字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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