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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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第2页）

&ldo;烤两个地瓜吧。&rdo;

&ldo;两个？你吃得下两个吗？&rdo;

乔乔笑道：&ldo;我吃时，哥也得陪我吃一个呀！&rdo;

&ldo;行，烤两个！&rdo;

&ldo;哥，你可得仔细挑。挑那种烤熟了又甜又软的，不是可别怪我不吃！&rdo;

伊人，伊人梁晓声

九十

乔乔的话，听来又是那种被宠惯坏了的小女孩儿的语调了。

当乔祺烤上两个地瓜，洗净了手时，乔乔轻拍着被子说：&ldo;哥，求你陪我在这儿坐一会儿！&rdo;

乔祺什么也不再说，默默脱了鞋，默默上了炕坐在了乔乔身旁。

乔乔又说：&ldo;哥我坐累了。&rdo;

乔祺默默拖过了一只枕头。

&ldo;可我也不想躺着。&rdo;

乔乔似乎要开始耍娇磨人了。

乔祺小心谨慎地问：&ldo;那你想怎样？&rdo;

&ldo;你还不明白呀？！&rdo;

乔乔脸红了，看起来是害羞了，也仿佛是快要生气了。

乔祺愣愣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也就明白了。

他张开双臂，将她搂在怀里，使她的背，更为舒服地靠着自己的胸膛。

灶洞里，飘散出了烤地瓜的香味儿。

乔乔望着窗外，低声问：&ldo;哥，春节前你给咱爸烧纸钱了吗？&rdo;

乔祺反问：&ldo;乔乔，你相信有另一个世界？&rdo;

乔乔说：&ldo;不信，可我真希望它是存在的啊！&rdo;

乔祺说：&ldo;春节前我没给咱爸烧纸钱。但我在埋咱爸骨灰那地方摆了些供品，包括一瓶酒。肯定都被大雪盖住了。&rdo;

乔乔说：&ldo;哥，如果我死在你前边了，如果真有另一个世界，如果我在另一个世界里想你了，我会托梦给你。你在这个世界想我了，你就给我写封信，烧在什么十字路口的地方……&rdo;

乔祺打断道：&ldo;乔乔，你胡乱说些什么呢！&rdo;

乔乔说：&ldo;每个人都会死的呀，谁什么时候死，那不是能由自己决定的。也许我就真的死在你前边呢。其实我挺想由自己来证明，看究竟有没有另一个世界。果然有，我就能见到两位爸爸一位妈妈了，多好。可我又那么舍不得离开这一个世界。因为这一个世界有你……&rdo;

一滴泪水，落在了乔祺的手上。接着，又一滴……

听了乔乔那些话，乔祺心里明白‐‐对于她的命运，乔乔自己肯定已是十分清楚的了。

&ldo;乔乔，乔乔，今天还不到十五呀，还在春节的日子里呢，不许再胡思乱想了……&rdo;

乔祺除了这么说，除了将她搂抱得更紧，不知再说什么好，不知再该怎么做。他惟一明确的一点那就是‐‐要在乔乔面前时时刻刻地、尽量地装出自己还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万一被乔乔看出他已知道得一清二楚了，那么，连乔乔最后的一些日子，也将注定是凄凉悲惨的了。而她从美国回到中国，千方百计地寻找到他，并请求他带她回到坡底村这个他们共同拥有过的家，可不是为了让他陪着她凄凉悲惨的呀！

乔祺的脸上，也又一次滴下了眼泪，幸而一滴也没滴在乔乔的后颈上，只不过一滴滴连续地滴在了自己的毛衣上……

他们又沉默了。就那样坐在炕上；坐在窗前；一个偎靠在另一个怀里；一个双臂轻轻地搂抱住对方，双手轻轻地握住着对方的双手，长久地、安安静静地望着窗外他们所熟悉的家乡的雪景，望着埋了他们共同的亲人骨灰的那一道银堤，并想像着它们春媚夏绿秋荣时的种种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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