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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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第1页）

桑珏只是拼命地摇着头，再也说不出话来。伏在桑珠的床头，像一个无助的孩子般紧紧握着那一抹温暖，将心底所有的脆弱都用眼泪纵情地宣泄了出来。桑珠伸手轻轻地揽着她，温柔地拍抚着她颤抖的脊背，任她尽情地流泪。她知道，她一直咬牙维持着坚强，一直活得那么努力，那么辛苦，实在太累了……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间，耳边隐约传来一阵低低的叹息，似心疼又似无奈。有一双手，温柔得如羽毛般轻轻替她擦拭着脸上的泪水。那样轻柔，小心翼翼，生怕心动了她。

&ldo;姐姐……&rdo;桑珏下意识地将脸凑近那双手，贪恋着那双手的温柔。隐约间，一股淡淡的清雅幽香将她环绕。意识在一瞬间猛然惊醒，她倏地睁开眼，看向那双手的主人。

窗外已是一片漆黑，烛火温暖的黄色光芒充斥着整间屋子。一抹俊逸挺拔的人影无声地站在她面前。银色铠甲上沾染着点点风尘，漆黑如瀑的长发有丝凌乱地遮掩住了他的半边脸庞，看起来有些疲惫憔悴，却依然俊美得令人心悸。

她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人影，眼中有丝惊讶又有丝茫然：&ldo;你……&rdo;愣了一会儿，她慌忙起身，发现自己身上不知何时披了一件绣金鹏纹厚绒披风。&ldo;我刚到，见你睡得熟，没有叫醒你！&rdo;恫青悒低沉温柔的声音令她心底一阵惊动。

她慌忙胡乱抹去脸上的残泪，将披风递还给他：&ldo;卑职不知世子殿下到来……&rdo;话未说完，人已被纳入一具温暖的胸膛。这突来的拥抱，令她毫无防备。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只感觉到一双强有力的手臂将她紧紧地圈着，似要将她揉入那具胸膛中一般。

&ldo;不要拒绝好吗？&rdo;他在她耳边低低地请求，仿佛梦呓一般：&ldo;就一会儿，一会儿……&rdo;熟悉的清雅气息将她包围。忽然间，周遭的一切声响都仿佛消失了一般，只有那温暖的胸膛下沉稳的心跳一声声清晰地落在她的心上。

她僵硬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仿佛陷入了温柔的泥沼，无法动弹却又心甘情愿地放任自己沉沦，一直沉沦……

&ldo;这一路上，我都被深深的恐惧纠缠……&rdo;恫青悒紧紧地抱着她，生怕她会突然消失一般：&ldo;我知道桑珠在你心中有多么重要……为了她或是你的家人，你什么都可以牺牲……&rdo;

姐姐！桑珏蓦然瞥向床榻上那一抹熟睡的虚弱人儿，顿时理智和力气都回到了身体。她倏地挣脱那具温暖得令人沉迷的怀抱，神色慌乱地退开数步。无法面对恫青悒脸上那一抹失落的神色，她沉默地背转过身，平板冷漠地说道：&ldo;所以，你命贝叶封锁了昌都城失守的消息！&rdo;

&ldo;是！&rdo;他承认，缓缓开口道：&ldo;昌都城沦陷后，卓仓部大举入侵，沿途烧杀掠夺，直逼上穹要塞那曲。连月来，我军与之交战无数，前日终将卓仓部击退，重新夺回昌都！&rdo;

&ldo;镇国公夫妇是生是死？&rdo;她忽然转身，面无表情地看向他。玄铁面具下清冷的眸子仿佛凝了一层薄冰，看不透彻却异常平静。

恫青悒盯着玄铁面具下那双眼睛许久，缓缓说道：&ldo;昌都城沦陷后，镇国公夫妇及洛常医皆被穆枭所俘，现在苏毗城！&rdo;桑珏的脸色颤了一下，旋即跪道：&ldo;卑职请命赴下穹与穆枭一战！&rdo;

&ldo;我早料到你会如此！&rdo;恫青悒走到床边看了看熟睡中的桑珠，唇角逸出一缕淡淡的苦笑。&ldo;请殿下答应卑职的请求！&rdo;桑珏固执地跪在他面前，语调坚定。他轻叹一声，无奈地看向她道：&ldo;我能阻止你么？&rdo;

八十六、姐妹情深

一觉醒来，喉咙干涩，头晕沉沉的。桑珏起身倒了杯水，才发现屋内的帘幔不知何时都垂放了下来，光线昏暗，不知是什么时辰。奇怪地看着层层帘幔，她的心底忽然掠过了一丝狐疑。

&ldo;刷&rdo;地，她一把拉开厚重的帘幔，刺目的光线霎时涌入屋内。双眼短暂的不适之后，她看向蔚蓝的天空，骄阳似火，已是日上三竿。她一惊，随手拿走外袍披在身上，衣衫不整地推门而出。

门外的侍卫一脸惊讶，还未来得及行礼，便听见沙哑的声音冷的问道：&ldo;世子呢？&rdo;&ldo;回将军，今日卯时世子便离开了！&rdo;侍卫忙行礼跪道：&ldo;世子临走前吩咐不要打扰将军，所以……&rdo;话未说完，眼前的人影已经一阵风似的冲出了院子。

桑珏径直奔向软禁穆昆与穆兰嫣的院落。眼前的景象一如她所料，早已空无一人。&ldo;贝叶！&rdo;她愤怒地吼了一声，吓得看门的侍卫脸色一阵发白。&ldo;属下参见狻猊将军！&rdo;

桑珏猛然转身看向出现在院门外的数名银甲禁卫。&ldo;你给我解释一下！&rdo;&ldo;请将军息怒！&rdo;贝叶恭敬垂首立于她面前，面有一丝愧色道：&ldo;属下也是奉命行事！&rdo;

她将目光扫向院外数名银甲禁卫，冷冷地盯着贝叶说道：&ldo;哼，看来你们根本就没把我这个将军放在眼里！&rdo;&ldo;属下不敢！&rdo;贝叶忙屈膝跪道：&ldo;只是世子有令，不能让您离开达郭城！&rdo;&ldo;哼！&rdo;桑珏冷笑：&ldo;若我硬要离开呢？&rdo;

贝叶一僵，沉声道：&ldo;将军，请不要为难属下！&rdo;桑珏沉默瞥了他一眼，举步朝院门走去。门外数名禁卫倏地亮出刀剑，一动不动挡在门外，拦住她的去路。

她唇畔的那抹笑意愈浓愈冷，背在身后的双手紧握成拳，骨节&ldo;咯咯&rdo;作响。玄铁面具下那双清冷眸子里的隐忍眼看着到了绷裂的边缘。禁卫们手持刀剑，却个个面露难色。桑珏向前一步，他们便被迫后退一步。

眼看着僵持的气氛一触即发，一名侍卫匆忙的身影不期然地出现在院外：&ldo;启禀将军，日阿城、那木丁城派使者送来降书，此刻正在前院等候！&rdo;

贝叶僵硬的神色缓了缓，瞟了眼一脸惊骇的侍卫，上前一步对桑珏说道：&ldo;军情要紧，将军请以大局为重！&rdo;僵持的气氛散去，禁卫们纷纷收回刀剑，分立院门两侧，垂首恭立。桑珏眼中冷芒微敛，沉默看了贝叶一眼，举步往前院而去。

圣湖一战，中穹军队的惨败令那木丁城内人心惶惶。当在穹两万人马抵达那木丁城外时，城郡守未做半分抵抗，直接开城请降。不久，达郭城失守，中穹王穆昆被俘的消息传开。中穹最西部的日阿城也无条件投降。

日阿城、那木丁城使者送来降书，声明他们只是受中穹王穆昆所迫，并无谋反之心，并表示永远归顺甬帝，绝无二心。桑珏接过降书，并承诺不会追究日阿城、那木丁城郡守谋反罪责。至此，中穹六部四十五族叛乱平息。

处理完军务已是午饭时分。侍卫传话，妙音郡主想见狻猊将军。贝叶与数名禁卫寸步不离地跟着桑珏，直至桑珏进入了桑珠的房间才止步于门外。桑珠靠坐在床头，刚服过汤药，屋子里弥漫着浓郁的药味。&ldo;姐姐！&rdo;桑珏急步走到床前，审视着桑珠仍显苍白的脸，关切地问道：&ldo;今日感觉如何？有没有哪儿不舒服的？&rdo;

桑珠温婉一笑，接过她的手说道：&ldo;看你紧张的！我很好！&rdo;桑珏紧绷的脸色渐渐舒展开来，替她拢了拢被子，方才坐下来。&ldo;你还没有吃饭吧？&rdo;桑珠伸手摸了摸桑珏瘦削的脸颊，有些心疼道：&ldo;都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rdo;

&ldo;我这不是好好的么，没病没痛的！&rdo;桑珏笑了笑，将她的手放进被子里：&ldo;要不，呆会儿我叫人把饭送来，咱们一起吃好了！&rdo;&ldo;嗯，&rdo;桑珠点了点头，然后抬眸看了眼窗外的人影轻轻说道：&ldo;你知道贝叶为什么一直跟着你么？&rdo;桑珏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沉默下来。

&ldo;我知道世子昨天晚上来过！&rdo;桑珠依旧温婉地笑着，轻轻叹息道：&ldo;他……真的很在乎你！&rdo;桑珏一怔，清冷的眼底闪过一丝慌乱，想开口解释，却被桑珠阻止。&ldo;其实我早该知道，十年前，他第一次告诉你他的名字时，我就应该知道。&rdo;桑珠淡淡的口吻轻风一般柔软，眼神透着一缕空茫，仿佛回到了十年前：&ldo;在他眼中，我可以清晰地看见你的影子，却看不到我或者其他人。这一切，早在你五岁那年便已经注定，谁也改变不了！&rdo;

&ldo;姐……&rdo;桑珏艰难地发出声音，看着桑珠脸上忧伤的笑容，心口微微地疼。&ldo;我一直心存幻想，远远地仰望着他，期望有天他能够看到我。抱着这种幻想，我一直假装自己的不懂，不懂他看你的眼神……直到甬帝赐婚的那一天，我才终于明白我的幻想是永远也不可能企及的奢望！&rdo;

桑珠空茫的目光缓缓凝聚在桑珏的脸上，穿过那层冰冷的面具，温柔地望进那双清冷透彻的眼底：&ldo;同样的清冷疏离，同样的孤傲漠然，同样的光芒耀眼，你们拥有着如此惊人的相似气质！上天早已注定，这样的两个人生来就会彼此吸引！&rdo;&ldo;不要拒绝属于你的幸福，珏儿！&rdo;她缓缓紧握住桑珏僵冷的手，眼神坚定温柔。

桑珏喉头紧涩，心绪翻腾，说不清的情绪纠结在心头，怔怔地无法言语。

&ldo;珏儿！&rdo;桑珠忽然伸手拥住她，像儿时那般充满疼惜，温柔的声音在她耳畔低低说道：&ldo;我知道无论如何你都不会放弃，但是你要记住，你想要守护我们的心情，正如我们都想守护着你一样！所以，你一定要平平安安！&rdo;

她一惊，感觉桑珠用力地搂了她一下，最后小声在她耳畔说道：&ldo;去吧，伽蓝在后院等你！&rdo;

八十七、罗刹归来

初秋时节，下穹的夜已是格外寒冷。白日里骄阳似火，一旦太阳从地平线消失，气温会在短时间内骤降至泼水成冰。达瓦河畔，冰冷的水气混合在空气中令人呼吸都觉得刺痛。熊熊燃烧的篝火也难以抵挡沁入骨髓的寒意。

穆枭用力地吸入一口冰冷的空气，只披了一件大氅巡视营地。巡至营地前的高台，他不禁皱眉盯着铁笼里那团衣衫褴褛的人影问道：&ldo;睡着了？&rdo;侍卫沉默跳上高台，毫不犹豫地朝着笼中的人影挥了一鞭。

皮鞭清脆的抽响骤然划过夜色，囚笼中的人影痛楚地抽搐了一下，缓缓睁开眼来。穆枭冷酷的唇畔逸出一丝笑意，阴鸷的眼神透着嗜血的残忍，盯着那团人影道：&ldo;好戏还没开始呢，你可千万别咽气！&rdo;罗刹铁骑从上游截断了苏毗城的水源，围城整整十日。苏毗守军一次次企图突围都以失败告终，城门外堆积的尸体越来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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