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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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第1页）

他的魂魄离开了躯壳，却没有入黄泉路。而是成了这个宫里的一只冤魂，没有丝毫用的孤魂。他飘忽在宫里，看着陈慧对着布泰曲意承欢，在宫廷里蹦跶，捧出什么蛋糕点心，跳着奇怪地舞。看着她进封为妃，也看着布泰对他渐渐失去了兴趣那段日子，他看这个陈慧，他恨不得戳瞎自己的双眼，实在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看上这么个玩意儿，当初怎么会如珠似宝的捧在手心里？

他也看着布泰开始推进满汉一家，减免江南税负，那个时候汉人已经被杀了七成，整个士林几乎覆灭。同时，也看着他大兴文字狱。渐渐地天下似乎太平了，直到有一天，他睁开眼，发现自己重回了十五岁……

小娃娃念着拱桥上的楹联：&ldo;西城万户稻粱入，东望千艘吉贝来。&rdo;拉回了顾朗的回忆。看着船舱之外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初冬的雨阴冷而缠、绵。

&ldo;阿爹，我们要到家了吗？&rdo;

&ldo;快到了。&rdo;

&ldo;长虹彩射金沙塔，半月潮连合浦门。&rdo;世安一字不差的将东西两侧的楹联念出，即便是细雨之中，桥上行人撑着油纸伞来来往往不绝，木屐敲击着石板，却是极具韵律，看着两岸上喧闹的叫卖声。这是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家，富庶的江南小城。

到了城中，靠了岸站上了水桥，十来年未曾归来，比之其他受战火洗礼的城池，这里显得安康宁静。&ldo;阿朗！&rdo;这一声呼唤，顾朗看见了自己的双亲，拉着世安的手拾阶而上。到了父母面前，看见父母已经鬓发染了秋霜，顾朗双膝已经无法站立，跪倒在双亲面前，口中带着哽咽道：&ldo;不孝子拜见父亲、母亲！&rdo;

世安跟着顾朗跪下，脆嫩嫩的嗓子里喊着：&ldo;孙儿拜见祖父、祖母！&rdo;

顾家两老看见顾朗和孩子跪在面前，独子在外，担心受怕了多年，口中道：&ldo;回来就好！回来就好！&rdo;

边说顾师母边抹着泪，看着白嫩生生的小娃儿，张开双手道：&ldo;好孩子，让阿奶抱抱！&rdo;世安迎接上去让顾师母抱了起来。用袖子给顾师母擦泪道：&ldo;阿奶莫哭！我和爹爹都回来陪着阿爷和阿奶！&rdo;

&ldo;好宝贝儿！阿奶不哭了！&rdo;顾师母抿着唇，忍着泪笑道：&ldo;我们回家去！&rdo;

顾朗站直了身子，看着已经老去的母亲，从她手中接过了世安道：&ldo;娘，我来抱孩子！&rdo;一家子往家走去，身后是何家的护卫雇了车子将船上的物件搬了上来。

待到顾家门口，顾朗的妹子与妹夫已经并着两个孩子守候在那里，顾朗走的时候，他的这个妹子还是个十二岁的姑娘，如今却是已经儿女双全的在眼前，顾玥往前两步叫道：&ldo;哥哥！&rdo;

顾朗笑看着自己的妹子，从矮矮胖胖的姑娘，成了风姿绰约的少妇。顾朗浅笑叫她：&ldo;小兰！&rdo;

&ldo;大哥！&rdo;妹夫叫了一声顾朗，顾朗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ldo;这么多年未见，你竟然成了我妹夫！&rdo;他妹夫刚想要说什么，一双兄妹已经嫩生生开口唤&ldo;舅舅&rdo;了。

世安更是讨人喜欢，在那里问道：&ldo;这是我姑姑和姑父吗？&rdo;

顾师母笑着说：&ldo;你们兄妹打算在门口认亲？还不快进去！&rdo;

一家人进了院子，那一日已经有花苞的牡丹已经绽开了粉紫的花瓣，娇嫩的黄色花蕊吐露，顾玥高兴地说：&ldo;果然是牡丹也知人意，哥哥这是花儿迎你回家呢！&rdo;顾朗回顾这花，脑中却出现前世间他与陈慧站在花前的景象，那是三月芳菲天，不是这寒风瑟瑟中开的孤单一朵，而是清明时节间，枝头几十朵的花儿映衬陈慧粉颊素颈。

&ldo;先回屋歇歇，等下出来吃饭。&rdo;顾师母的话拉回了顾朗的思绪。

顾朗转头让跟随的仆妇去隔壁收拾院子，顾师母瞪着眼睛道：&ldo;怎么要住隔壁？&rdo;

&ldo;娘，我和世安自然是住这里，跟来的人总要有地方落脚。&rdo;

&ldo;嗯，我跟阿爹住这里！&rdo;世安说出这话，让顾师母高兴地刮了他的鼻子道：&ldo;你个鬼机灵！&rdo;

顾朗踏进了房间，一切都是离家之时的模样。世安是一切都新奇，东摸摸西看看，顾朗给他擦了脸，洗了手便说：&ldo;走了，去客堂间。大家伙儿都等着我们呢！&rdo;

&ldo;阿爹，前日给姑姑家的哥哥妹妹买的糖。&rdo;世安提醒，前日陈慧送他们去码头之时，陈慧买了许多糖果糕饼给世安言道，就要回家了，给表哥和表妹总要买些礼物。

世安抱着糖果进了客堂间，顾源和妹夫秦景明坐着说话，顾玥带着孩子坐在旁边。世安到顾玥身边叫道：&ldo;姑姑！这是给表哥和表妹的。&rdo;说着递过东西，两个孩子没有动手。

这倒是让顾玥意外：&ldo;怀儿，你表弟给你的，你和妹妹拿着吧！&rdo;两个孩子才点点头接了过去，一下子也就玩在了一起。

顾朗坐下与顾源和妹夫一起聊天，顾玥站起来到厨房帮她娘，不一会儿菜就端满了桌，温了黄酒一家子坐在一起吃了一口十多年的第一次团圆饭。

☆、隐疾

却说自从那一日陈慧来访明德书院，破了顾家要倒的流言，这两日新皇登基，大赦天下。看来顾家以后定然是稳稳当当地了。前些日子顾家大郎又回了家来，还带了一个小童，倒是又引出了众多流言，有人说顾家大郎在外多年死了娘子，也有人说这个孩子是个庶子，顾家大郎未曾婚配。

总之，这顾家大郎是单身确认无疑。虽说年纪大了些，但是众人皆知他八岁下笔成文，加上还是顾山长的独子，顾家这些年为明德购置学田也有两千亩了吧？说是这城里的首富也不为过。只是顾山长不喜好招摇罢了。看吧？才回来几天，顾家隔壁那个大园子就开了门，住进来的仆妇也有十几人了。看来他这些年跟着何家委实发了财。

如此这般这些天顾家出入往来的从至亲好友变成了媒婆。顾师母之前，刚开始儿子居无定所，后来又是远在边关，再后来却是日日担忧顾朗的性命。如今人就在跟前，又是这般大的年纪，旁人家的孙儿都该十几来岁了，他呢？原以为这次带回来的是亲孙子，却原来就一个养子，还是他那主子的儿子。至今孤身一人，所以顾师母自然也跟着这些媒婆一条心，专心地想要解决顾朗的终身大事。奈何这个混球儿子，日日推托，从不答应，问他到底外面是否已经看中了谁，又说没有。说着说着，顾师母想想自己，日夜的担忧，就大哭了一场。顾朗对着未老已经白发苍苍的母亲，却是没有任何一句言语可以对。

躺在床上看着摊手摊脚睡觉何世安，自己却是睡意全无，自从回来之后，他投入何嶒的麾下。前世打开关隘，放了鞑子进来的李成栋，是他的第一目标。将他杀死之后，他才放下了一点点的心。前生和今世毕竟是不同了，何嶒没有能如他所愿那般，何嶒非常正直，正直过头的人，愚忠愚孝。所以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父兄设计于他。但是也正是这种正直，让顾朗觉得即便是陪着他一条道走到黑，也不亏。人生得以这样的一个知己，足矣。毕竟他们的都是希望这个国家能够安定下来，这个世道可以太平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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