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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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偿命（第1页）

丰晟十年冬，一连三日的大雪，为整个皇宫盖上了一层银装。曾经画栋雕梁，富丽堂皇的攀月宫如今宫门紧闭，凄凉破败。积雪掩盖了院内的枯草残枝，只有雪地里一排零乱的脚印，显出几分人迹。突然，殿门打开，一个内侍指挥着两人抬起一卷草席往外走：“动作麻利点儿，从北门走，把这草席扔到北门外的山头上，注意着别冲撞了贵人！”

“是。”

“哎，等等。”

内侍上前，将草席裹紧，遮住露出的一只素手，叹了口气，“仔细着点儿，别被人看见了。”

看着两人悄悄离去，内侍摇摇头，叹息一声：“可惜啊……”身后的宫人不敢应话，只有一年岁不大的内侍问道：“常爷爷，如今厉贵妃薨逝，咱们要不要通知各宫？”

“通知什么？”

常姓内侍瞪了他一眼，“一个罪臣之女，没了就没了，还当她是贵妃呐？”

“可是……”“行了，少多嘴。白绫端着没？走，回奉天殿交差。”

内侍们离去，宫门再次紧锁，破败的攀月宫也恢复了沉寂。待落雪掩盖了地上的脚印，突然，一道丽影凭空出现在了攀月宫院内。那是一个红衣盛装的女子，雾鬓云环，粉面朱唇，容貌艳极。她悄无声息地向宫门走去，宛如一缕幽魂，再看她的足下，竟是没有足迹。若是叫刚才的内侍们看见，定会吓晕过去。这不是刚被他们裹在草席里扔出宫的厉贵妃，厉寒酥吗？她确实是厉寒酥。准确来说，是死后化鬼的厉寒酥。厉寒酥站在宫门前，伸手抚向自己的脖颈，那里有一道狰狞青紫的勒痕。她还记得刚才白绫缠住脖子，窒息的感觉有多痛苦。本以为自己会带着恨意和不甘就这样死去，没想到一睁眼，就成了鬼。她想，这一定是老天爷知道了她的冤屈，特意给的机会。晟帝，谈靖渊……厉寒酥面露恨意，身体一倾，穿过宫门，向奉天殿掠去。她要去问问晟帝，为什么要将他们厉家赶尽杀绝？为什么不能放一条生路？为什么，连等她病死都等不及，要赐三尺白绫？厉家究竟犯了什么错，要遭到如此对待！然而厉寒酥刚飘到半路，忽然感到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住她。短暂的恍惚过后，厉寒酥发现她来到了倾欢宫。“倾欢宫？兰翕的地方？”

厉寒酥自言道，正巧有一内侍从身边经过，匆匆跑进宫殿。厉寒酥跟着他飘进屋，果然看见倾妃兰翕正在烛光下看书。“娘娘，攀月宫那位，薨逝了。”

兰翕放下手中的古籍：“你是说厉寒酥？”

“是。”

“为何没有鸣钟？”

“陛下下旨，厉氏乃罪臣之女，病逝后不祭祀，不哀思，不入皇陵，不设牌位。”

病逝？厉寒酥抚摸脖颈上的勒痕，冷笑。这厢兰翕闻言，嘴角也勾起笑意，“你下去吧。”

“是。”

待侍者都退下，兰翕心念一动，面前便浮现出一块旁人看不到的面板。兰翕伸手轻点，面板上赫然出现一行字：“厉寒酥，丰晟十年，缢死于攀月宫。”

兰翕拂过“缢死”两个字，勾起唇，笑得得意：“厉寒酥，你别怪我心狠，这次可不是我动的手。”

“要怪就怪你生在了厉家，不守本分，功高盖主，难怪陛下忌惮，要你们全家的命。”

兰翕不屑地哼笑一声。这是什么意思？！厉寒酥上前几步，死死盯住兰翕面前的面板。这是何物？为何会记录她的事情？连她真正的死因，都写得明明白白。不只是她。随着兰翕翻看，厉寒酥惊愕地发现，上面竟记载了后宫所有妃嫔的信息。从出生、年龄，到每日做了什么，与谁交好皆被记录下来，事无巨细。就连已经离世的宫妃，皆收入其中。这难道是宫中女子的生死簿？厉寒酥正疑惑，兰翕伸指一点，界面切换回首页，最上方赫然显示着几个大字——【全能女主之一世圣宠】。【欢迎玩家进入游戏，这是一款以宫廷为背景的大女主宫斗游戏。玩家身份为晟帝的妃嫔，运用你的手段和智慧，与其他嫔妃争宠，获得帝王的一世圣宠吧！随着剧情推进，可攻略对象不仅限于晟帝……】虽然文字缺胳膊少腿，但厉寒酥大致猜测出了其中意思。所以，兰翕是在玩一个以获得皇帝的恩宠为目的的宫斗游戏？厉寒酥觉得讽刺。难道后宫嫔妃为了恩宠，斗得你死我活，在兰翕看来都只是“游戏”的一部分吗？怪不得她总是一副悲天悯人的仙女模样，在她看来，其他人都不过是戏中的角色吧？简直荒谬！兰翕自以为是地自言自语：“厉寒酥，哼，当上了贵妃又怎样？本宫有系统帮忙，除掉你轻而易举。哎，谁让你阻了我的路呢……”可她不知道，厉寒酥此时就在她的面前，冷眼看着她高高在上地显摆，眼露杀意。“厉寒酥解决了，下一个……”此时，殿外传来声音：“陛下驾到。”

兰翕赶紧收起系统，站起身。厉寒酥也一同转头，向门口看去。只见晟帝大步走进来，伸手挥退了身后的宫人。“参见陛下。”

“起来吧。”

厉寒酥飘到晟帝面前，果不其然，晟帝毫无反应。兰翕见晟帝脸色不虞，一脸温柔地上前：“陛下这是怎么了？”

“朕刚从皇后那儿过来，和她吵了一通，闹得朕头疼。”

“皇后娘娘向来温婉端庄，怎么会？”

“哼！她指责朕不给厉寒酥举行葬礼，此事欠妥！她也不想想，一个罪臣之女，怎么配？”

厉寒酥神情一动。皇后？她生前和皇后赵千秋向来不和，没想到如今她死了，竟是赵千秋在为她说话。兰翕闻言皱起眉，道：“这怎么会？难道……”晟帝看向兰翕。“皇后娘娘会不会知道，我们与枭族合作一事？”

“不可能。”

晟帝立马否认，“此事只有你我还有湛南王知道，朕派湛南王亲自和枭族首领谈的条件，皇后她不可能知情。”

“可是，皇后和厉贵妃向来不和，为何……”“皇后一向心软，对谁都怜悯两分。”

晟帝抬手将兰翕拉入怀中，抬起她的下巴，柔声道，“比不得爱妃，和朕一条心，能为朕献策分忧啊。”

兰翕知道他是指自己献策，提议和枭族合作，铲除厉家的事情，奉承道：“臣妾只是提了个设想，全靠陛下思虑周全，才能和枭族合作，成功将厉家铲除，解决心头之患。”

“哈哈哈，说得好！”

晟帝心中畅快：“你帮了朕如此大忙，想要什么赏赐？”

“臣妾不要什么赏赐。”

兰翕一脸娇羞地依偎入晟帝怀中，轻声道，“臣妾只要陛下心中有臣妾就好。”

晟帝显然相当受用，圣心大悦：“哈哈哈，你啊，朕有多疼你，你还不知道？”

说着，便将兰翕一把抱起。晟帝抱着兰翕，穿过一旁的厉寒酥，向床榻走去。厉寒酥这才如梦初醒。她猛地回头，看向倒在床榻上的两人，心里如坠冰窟。他们刚刚说什么？枭族？这个对他们国土虎视眈眈，缠斗了十余年的世代仇敌，为什么晟帝会和他们合作？！就为了铲除厉家？晟帝疯了吗！想她的父亲身为镇国将军，为曜国镇守边疆十余年，才将枭族赶出彻底边塞，保全曜国领土。厉家军数万将士，有多少英魂为了和枭族厮杀，战死沙场？晟帝做了什么？就为了铲除厉家，与虎谋皮，引狼入室吗！厉寒酥想起数日前，倏闻枭族奇袭，厉家军全军覆没，父亲战死沙场的噩耗。当时的厉寒酥重病已久，闻讯顿时昏死过去。待她醒来，得到的只有厉家通敌卖国罪证属实，满门抄斩，一人不留的消息。而厉寒酥，皇帝念她在深宫不知情，只是夺其位分，禁足攀月宫。一切发生的太快了，仿佛设计好的圈套。可厉寒酥怎么也想不到，这一切的背后，竟是晟帝的算计！厉家势大，也明白树大招风的道理，从不居功自傲，行事低调。多少年来，厉家一次次向晟帝让步，甚至主动将厉寒酥送进宫做筹码，以表忠心。可最后换来的是什么？厉家上下数十条人命，厉家军上万英魂，一个不留！厉寒酥握紧双手，眼中留下血泪。不值得。这么一个多疑猜忌，忠奸不分的昏君，不值得他们厉家尽忠！还有兰翕……如今就算只余她厉寒酥一人，也要拖晟帝和兰翕下地府，为她厉家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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