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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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就这样死了（第1页）

夏末秋初。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深夜里，又是下了半天的雨，清风吹拂，不像夏天那么闷热。

时候钓鱼晚归，驾车行驶进农村田野间的柏油路。

这十来年村子里发展建设的很快，马路浇筑的越来越平整，路灯又多又亮，不过时候到转弯时恰逢十点，农村的路灯突然灭了，他就没看见一块白亮闪光的大石头。

直接撞了。

在这个向日葵村郊外的晚上，晕过去的时候做了个异样的梦，他梦见自己就这样死了。

他的躯体天亮被拉到火葬场火化后，骨灰中午就被埋到了自己家玉米地里。

正值农历八九月份秋收秋种季节，玉米高粱等农作物长势最旺盛时期，深绿色的茎叶比人还高，宛如一片黑暗森林一样。正午耀眼的阳光都无法穿透，只留下斑驳的影子。

送葬回来韵勤花就被田荣华、时尚推搡着赶出了时家。

他母亲田荣华机关枪似的说：“你进了我们家一分钱不挣，吃我的喝我的。谁家要是修下一个像你这样的媳妇儿，真是着急死了。时尚都知道去插花补贴家用，手都累得快患上腱鞘炎了，过年过节给我买吃的买穿的，你给我买什么了？你除了抱孩子什么都不会。现在我儿子被你克死了，你赶紧走吧，我们家养不起你这个祖宗。时雨和时光都姓时，以后就叫时尚妈妈。我们家再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了。”

时候见状怒火中烧。

明明是我挣钱养着这一家子人！

明明，前几年韵勤花还喊她一声妈的时候，给她钱，给她买保暖内衣，美体秋衣，项链耳环，化妆品——

人前人后说成是时尚买的也就算了，大家心知肚明，反正我们是孝顺你了，这会儿怎么假话还变成真的了？

时候忽然回想起过去，小时候被苛责挨打挨骂的永远是他，那时他感觉他妈田荣华的面目非常可怕甚至有些狰狞可憎:“时尚是你妹妹，你不把好东西给她打算给谁？你才四岁，还没长大娶媳妇呢，就不听我话？不听话我就把你扔了！不要你了！让着你妹妹！”

时候打小被吓怕了，甚至做梦梦见过爸爸妈妈不要他了。就因为他木讷不会像时尚那样撒娇耍赖吗？还真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了。

此时眼前田荣华强词夺理、扭曲事实的一番场景就好像暴风骤雨，突然强势袭来，令时候难以置信生气极了。看来时尚撒泼无赖是得了自个亲娘的真传了。

提起插花这件事，时候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媳妇韵勤花二胎坐月子没两天，妹妹时尚找了个花店学起了插花，母亲田荣华等到晚上七八点时尚快回来才做饭，命令老大时雨和她一起一老一小给时尚又是拔罐又是捏肩揉腰的。一家人都把韵勤花和婴儿时光当空气。

可时候嘴笨呢，他不但说不出来，也不敢说什么。他觉得最可怕的就是他妈他妹她们母女俩牙尖嘴利得理不饶人无理搅三分的，时候也不敢捅马蜂窝。

时候心里窝囊，回忆起来以前一次没忍住，田荣华和时尚说在他耳朵里的话好像子弹一样，他就那么突如其来的冲流眼泪的韵勤花发射袭击过去:“你哭什么哭？你生个儿子就有功了？”

屋子里没有回声，但是他耳朵里有他话语的回响。

他把他自己都震蒙了。

从这开始时候和韵勤花俩人几乎没话说了。很久后才有一次，韵勤花告诉他街坊邻居说的话很奇怪，有人理直气壮地责问在街门口带着孩子玩耍的她:“你们都吃老的、喝老的，人家时尚两口子都买楼了，你们存了多少钱了？”

那意思居然说他们夫妻是啃老族。他当时还认为韵勤花在撒谎挑拨离间自己和亲人的关系。

经历至此时候才恍然大悟，家里的事情外人怎么知道是怎么回事呢？如果外人真这么说了，那肯定是家里有人这么说了。

时尚和他们同学徐雪阳的小姑子是同学，两人一起在市里大饭店推销白酒，时尚偷偷摸摸地就和一个同村的服务生好上了。

时候和韵勤花结婚那天，时尚谁都没有告诉直接把男的领到家里来了。

时尚笑眯眯的上前叠了哥嫂的磕头褥子后，一把抓走了亲朋好友们给的结婚礼钱箱子里零散的十元二十元五十元旁边整整齐齐一摞百元大钞。她冲司仪招了一下手便把钱藏到了怀里，司仪哈哈大笑:“这闺女，厉害。来，让我们给你数一数。”

那男的——就是刘旭，还有个哥哥没结婚，家里一穷二白，母亲经常立在街边说闲话，父亲五十多岁就不上班了，也不好好下地务农，成天打牌，和时来运还是牌友。

那一家四口不知道怎么凑合着过日子，田荣华不忍心闺女受苦，但是无奈他们已经生米都煮成熟饭了。他们在外面打工不住宿舍，两人合租早就住到一起了。时尚好像还打了一次胎，可能就此落下了什么毛病，导致她婚后一直不孕。

时来运与田荣华只好默许，让两人仓促领证，又自己掏钱给闺女女婿在饭店办了隆重的婚礼酒席。

时尚两口子裸婚裸育，在娘家住到将近三十岁了，母女俩常在家里哭诉结婚后连个家都没了。

时候就心疼妹妹，和父母一起，偷摸背着韵勤花倾囊集资二十万，给时尚和刘旭他们夫妻俩在村里新建成的小区、向日葵花苑，买了楼房——

说起他父亲时来运，他给别人当司机开货车，干一天歇一天。一有时间就去打麻将斗地主。时候总听见母亲田荣华向他埋怨父亲，说几乎没见他往家里拿过钱，出车回来不是睡觉，就是出去打牌、遛狗。

时候从小也见过两次田荣华跟时来运要生活费，时来运边推车要出去打牌，边赖笑着嘟哝：“管他们吃不吃饭、写不写作业呢，吃饱喝足不学习，白天耍，黑夜里熬油，就不是好材料，充什么好学生。”

别人可能只是这样和老婆孩子说笑逗趣，但时来运这个当爹的是真的家里家外、儿女成家、大小事不管，多少年了，日常开销都是妈妈跟他要钱。

时候习惯了被身边的人支配生活，毫无反抗的想法。这也注定了韵勤花婚育生活的不幸。他只给韵勤花很少生活费，大部分都被偏心妹妹的母亲要走了，并假装不知道田荣华背后又和韵勤花要生活费。这是他已经习惯的生活模式，改变需要勇气和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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